打的是工

        前段时间,一直在剪视频,八点多到公司,打卡,听着公司唯一的女声对我说谢谢。然后拿拖把拖地,拖把头是长方形的,按不到滤水器里面,上一把好用的拖把坏了,在上一次轮值的时候,手里面的空心钢管被我咔地一声按断了。当时心想,这拖把也算公司元老了,我这新来的,会不会被炒鱿鱼?

        搞完卫生,坐下剪视频,从早剪到晚,下班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公司的尊重,一般会剪多十分钟。剪婚礼有流程,剪了两个之后就摸到了套路,很多时候手在动,脑子却跟不上,噼里啪啦地一通剪之后回过神来,咦,居然没剪错。剪差不多了,找几首外文音乐配下花絮,歌词里有些情情爱爱,男男女女的,大略就可以用了,反正大家伙都听不懂,图的,就是听不懂。上网易云找音乐的时候发现了个问题,下面一堆评论,初中的时候听过,高中的时候听了一学期,跟女友一起听,后来分手了,每次一听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觉得很纳闷,为什么别人童年听的是西城艾薇儿,而我听的却是你是我的玫瑰狼爱上羊?一边在厕所搓澡一边嗷嗷地没皮没脸地唱着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这差距,难道三四线城市的发展已经远远地跟不上一线城市了?小孩童年的歌曲接触已经差距这么多了,从中可以看到教育的倾斜和社会财富的再分配方式的改变,这也将造成社会的两级分化,让穷的越穷,富的越富。梅哲格仁说过,凡已有的,给予他更多,让他更加富有,没有的,连他仅存的,也一并夺去。这也许可以开一个论题。

        那天有些尴尬,老板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愿不愿意长久地做下去,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五年六年,甚至更长的长久,愿意的话,公司将大力培养我,培训我成为一名伟大的剪片师。尴尬吧,感觉被拉到火上烤了,要是回答不要,第二天我可能会因为用指纹猥亵公司打卡器而被开除,要是回答要,才上了一个多月班,至少做完半年再来问我啊。我能说什么?我也很绝望啊,我表示会认真考虑,在老板的我看好你哦的眼神中退了出来。

      下班突然想回家,到公交站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不知道最后一班公车过了没有。公路上车流涌动,极具流线美的小汽车开着远光灯不可一世地滚了过去。不远处站了个人,一个女人,黑直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有着跟路上那些车类似的线美,曲线的美。看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里面拿着个盆,露在上面的大拇指,指甲很厚,微微隆起,盆里面几张一块五块的纸币在盆里面滑来滑去。乞丐?怎么会有乞丐?抬头望去,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乞丐在旁边站着,脸有点像橘皮干,他呵呵地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一边说,一边摇手。我快速地转回头,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的空气,心里默念着,他比我有钱他比我有钱他比我有钱,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几张一块钱。僵持了一会,乞丐走了过去,我心里一松,呼,差点就崩了。

        滚开!突然一声爆喝炸起,前面的曲线女一边怒喝一边退开,老乞丐一脸尴尬地站着。我气血一涌,走了过去,放了一块钱在他盆里,回头瞪了曲线女一眼。现在想一想,呵,五十步笑百步。

      车来的时候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司机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踏上去后他问道,去哪?中气十足,X镇?五块。我一愣,不是四块吗?司机脸色一变,斜眼瞪了我一眼,升价了!我身子一矮,行行行,您老大您说什么就什么。塞完钱往后面走,车里没几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前开,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两旁的塑料中国结发出一点光亮,过路的泥头车跟不要命的一样使劲往前塞,偶尔从外面漏点光进来,照在我托腮的手上,显得有点惨白。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在夜色的遮掩下放轻脚步往前走,这个时间点,大妈大婶们都收兵回寨了,我不用应付她们一堆对未来有些什么策划,公司前景如何,为什么不去深圳这些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高质量问题。

        老婶没遇到,倒是遇到一个叔,论辈分是我叔,不过我极少叫他他叔,小时候一起玩,一直叫花名,两人家离得近,我妈忙,他妈去得早,加之两人都瘦得皮包骨,打起架来半斤八两,经常抓住对方衣服互踹,谁踹少一脚算谁输。后来灌了一点墨水,端起了假正经,觉得叫人花名不礼貌,就改口叫了人名。叔说,在家里上班啊,是啊,我干笑道,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不上深圳打拼打拼?得,果然。这不打算跟叔一起建设家园嘛,又是一阵干笑。互相客套几句,擦着身子过去后,突然想起了孔乙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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