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说喝我的人都豪爽
啤酒说喝我的人都大度
红酒说喝我的人都浪漫
洋酒说喝我的人都有钱
酒精说
没有我，你们他妈的都是水货。”
当庞小姐的男朋友袁亮，说完上述段子时，第二瓶五粮液已经打开了。
杨籽想到了庞小姐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
“饭局酒场，是咱中国人获得外界讯息的有效途径之一。”
确实是。杨籽从做电子元器件生意的袁亮的口中，得到了很多讯息。虽然有些讯息无法立刻辨明真假。
但是对于长期“囚困”在工厂的高墙深院的杨籽来说，这些讯息是难得的，是宝贵的。是从廖叔乃至冯生等人口中未曾得到的。
杨籽对自己所处的打工社会，多多少少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
但凡喝酒的男人，几杯酒下肚，话语就会多。杨籽也不例外。
“我也发现一些情况。首先，我觉得东莞本地人很随和，很好相处。”
“那是！我们东莞人有很强的包容之心。深圳没有多少本地人，是移民城市，咱就不说了。”
“单说广州吧。你要是外地人，用普通话向那些广州本地人问路，他基本上不理你，或者给你指反方向。”
“不是他们听不懂，是他们觉得外地人来了，挤占了他们的资源。以我为代表的东莞人就不会。我们和哪个省份的人都能处得来！喝酒！老弟！”
“我还觉得东莞人不讲究衣着，很会节省，会过日子。当然这不是说你们东莞人小气。”
“我们老家的人不同。特别是年青人，口袋里没有什么钱，却一个个穿的很光鲜。很讲面子！”
“我们那个城市，虽然穷，但整体的消费水平很高，是有名的小上海！”
“街面上的人，请客吃饭更是讲究排场。根本没几个人，光点菜就是6到8个凉菜，8到10个炒菜，4到6个烧菜海碗。外加甜汤、辣汤。还有水饺、面条、烧饼等主食。”
“农村摆酒席，更是桌面上的碟碗堆的象金字塔。有些菜根本都没人去动筷子。”
“烟也是好烟，酒更是一两百块钱的酒。饭菜虽然比你们东莞便宜太多，但是能喝酒，四五个人最起码要喝三四瓶白酒。”
“所以一场饭店请客，基本上要花上千块。一般的上班族压力很大。攀比成风。”
“我认为，我们那里的人应该来东莞学习学习。”
“有一次廖厂长带我去饭店吃饭，请客的也算是有钱人。八九个人，点了十个菜。喝的酒也才是三四十块钱的白酒。”
“这要是在我们老家，请客的人会觉得根本拿不出手！”
“还有那天吃剩的菜，埋单的人还打了包带回家。甚至冯生经常喝早茶，会把剩的几个鸡爪、包子带回门卫室，给我们保安吃。”
“我们那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打包带回家。觉得是很丟脸的事。”
“我一个远房叔叔在派出所上班，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每次别人请吃饭，会把没动过的大鱼大肉，用塑料袋装起来，说是拿回家喂狗。其实都是拿回家给老婆孩子吃的。”
“从这一点来看，相比东莞人的富有，我们老家之所以穷，这也是很大的原因！”
……
“再比如抽烟。我们家里的人会装两三包不同档次的烟。见了外人，派好烟；自己私底下抽最便宜的。”
“饭桌上看到别人拿出来的烟比自己的好。自己就不好意思掏出来派发。唯恐别人看不起。跑到外面去买包更好的。”
“我观察过很多东莞人对烟不讲究。比如亮哥你，这么年轻就能买车，我看你拿的烟也不过是七、八块钱的红双喜。我们廖厂长平时抽的也是红双喜。冯厂长抽得是几块钱的中南海。”
“老弟！你真细心。不光是东莞，整个广东都这样。包括香港。不讲究穿着，不讲究外在面子，生活不浪费。抽烟不攀比贵的。自己喜欢就好。”
“特别是我们广东人相互派烟的时候。你面前摆的是中华，我摆着双喜甚至羊城。我照样派我的羊城给抽中华的人。如果他不接我的羊城，拿起自己的中华抽，我不会觉得我没面子。只是觉得他不喜欢我的羊城口味罢了。
“这在我们老家绝对不行。不好意思拿羊城派给抽中华的。最重要的是，我递给你羊城，你不接，拿出自己的中华抽？那你是标准的看不起我。我以后不会给你来往了。甚至会当场翻脸，打架！”
“这一点你们外地人确实比我们广东人讲究。广东人目前除了潮州人喜欢抽中华，十几块一包的‘中华’；基本上这种玉溪类的就算很好的烟了。”
“我就是找高层领导，比如市长；办事。最多也就是送条玉溪或芙蓉王够了。倒是外地人动不动就送中华。”
“将来肯定会把我们本地的公务员、当官的惯坏的。”
“老弟！来！你也陪哥抽根烟！烟酒不分家嘛！”
袁亮硬把一根烟往杨籽嘴边塞，并拿着打火机去点。杨籽只好抽一根烟，但是没有往肺里吸。
“你好的不教阿杨，尽教人家坏的？阿美会不高兴的！”
庞小姐点着袁亮的额头说道。
阿美倒不以为然地说:
“这有什么？抽烟喝酒的男人，更有男人味嘛。况且学坏不能怪别人带的。主要还是在于自己的定力。”
“老弟，看你夹烟的样子，你以前肯定抽烟的！”
“我以前确实吸烟的。上学的时候就吸。后来戒掉了。”
“这不行！和你这样的人不能交朋友！”
“你没听人说过:一个抽烟的男人，都能把烟戒掉。想想该对自己有多狠啊！对別人一定会更狠！所以和这样的人处事，要多留点心眼才行！”
“哈哈！你这都是什么逻辑？！”
袁亮的话，把庞小姐、阿美和杨籽都逗乐了。庞小姐又戳了下他的额头说道。
“亮哥！我们老家派烟的时候很有讲究的。”
“它不象你们东莞人，派烟给人家，递一根给别人，或者烟盒抖动出来半截烟，把烟盒伸过去让别人自己拿。”
“我们递烟的时候至少要拿出来两根烟，或者并排拿出很多根烟。往往是把前面的第一根烟推让给别人。”
“而接烟的人更讲究:两根烟的时候，客人往往接后面的一根。很多根烟的时候，除非你觉得你比递烟的人地位高、辈分长；才接前面的第一根烟。”
“一般情况下是接中间的烟。或者觉得辈分小、地位低，接最后一根靠近小拇指的那根烟。”
“这是表示对递烟人的尊敬。同样主人这样递烟，也是对客人的尊重。所以你会看到我们那里人派烟时，手都有来回推让几次的动作。”
“在我们那里，看一个社会上的男孩子，有没有受到良好的家教或者懂不懂礼貌；从递烟接烟的小动作就能看出来。”
“其实这是一种穷讲究！”
“怎么能说是穷讲究呢？这是很好的地方文化，交际礼节嘛！老弟！快说说，还有没有其它的类似文化讲究？我喜欢听这些。以后跑业务的时候，用得着。”
“比如说请客吃饭。我们对坐的位置很讲究。”
“一般是正对包厢门口的是主位。坐在这个位置的是同桌中辈分最长的，或地位最高的，或者请客的主人认为最尊敬的客人，才坐那个位置的。”
“你们东莞人也讲究。但没有我们那里讲究的厉害。往往落座前都为了安排那个主位，拉扯推让了很久。”
“正对着主位的那个位置一般是司机，或者自认为地位低、辈分小，主动争抢去坐的。一般是端茶倒水辅助服务的。”
“服务员上鱼的时候，会把整条鱼转过去或摆在主位客人的面前。鱼头一定会正对着主位。”
“这个时候的讲究又来了:主位上的人会主动站起来，和自己正面的那个最次位置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司机；喝三杯酒。叫‘鱼头鱼尾三杯酒’。当然可以以茶代酒。”
“从这个鱼头鱼尾也能判定:你这个人是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到现在都还沿续。”
“我们从小的时候，父辈就教导这些酒桌上的烟酒礼节。以示有家教。”
“当然这也是穷讲究！”
“这种讲究好！这是咱们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修养内涵。这些值得保留。不象我们广东沿海一带，学会了西方人的很多东西，但自己的本土文化传统慢慢遗失了。”
“老弟，我又学会了一个中国文化:鱼头鱼尾！你快接着说！”
“喝酒的时候，也有讲究:我们那里喝白酒一般用三钱多的小杯。开始的时候，全桌人是共同举杯喝，直到喝了三杯酒以后；才可以相互敬酒。不是上来就单敬人。”
“敬酒的时候除了先敬领导和主要客人之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然后还有打通关。打关的人可以不从领导开始。只选择左右手边任意一边开始。每个人都要喝到。甚至划拳。可以多人同时进行。”
“一般一个通关下来，酒量差的人就喝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喝一场酒喝得时间很长。四五个小时的都有。”
“按照你们家的这种喝酒方式，那外地人去了，不会被灌得很惨？”
“也不会。一开始你不喝酒，真没人硬劝你。但是你是远方的客人，你要是喝了酒，会想方设法让你多喝一点，甚至让你喝醉。就像你现在老想让我喝多点、喝醉一样。”
“但是我们那里，客人要是喝醉了，或者现场直播，主人会很开心。还会觉得你这个客人很给他面子；觉得客人豪爽，值得尊敬，值得深交。”
“哈哈！那这次你还要给我个面子，我喝一口，你喝半杯。你喝倒了，才能深交。来！老弟！碰一下。”
……
“我们家，还有一种敬酒的方式，被敬酒的人是绝对不可以拒绝的！”
“就是初次见面，我可以给你当长辈的、当领导的、当大哥的，双手连端三杯酒，表示我对你的莫大尊重。”
“我不需要陪喝。被端酒敬的人，不能不喝。要不会觉得不给别人面子。失去了礼貌。”
“所以亮哥！今天我要用我老家的规矩，给你端三个酒！表示我对你最大的尊敬。你不能不喝。”
……
杨籽连端了三次总共一大杯酒，敬了庞小姐男朋友袁亮之后。袁亮开始反应迟缓了。吸烟都把过滤嘴拿倒了，点错了。
“老……老婆！我都说了:安徽人酒量好。你偏……偏不信。说我老弟不会喝酒。你交给我的任务，让我灌醉他，我不一定能完成！”
庞小姐尴尬地看着阿美。阿美盯着杨籽。说:
“小东西！你骗我？你不是给我说你不会喝酒的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喝酒。”
“那天中午呀。湘菜馆，我帮你点啤酒。你说你不会喝！”
“我是说:我中午不会喝酒。……”
“哈哈！阿美呀！你这是搜集的什么情报呀？”
庞小姐用手指点了几下阿美。
“阿美！你怎么一晚上老说我老弟:小东西！小东西的？等会我把他喝倒了，放在你床上。你夜里才能验证他的东西是大还是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