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 寂静岭牙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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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好好刷牙以来，牙齿开始痛。以前没好好刷的时候它们还好好地呆在那里。一句恶俗的形容“给脸不要脸”。

于是晚上做梦梦到去医院看牙。一晚之内众多梦其中的一个。

一个人去，这在现实中还没发生过。去的还是大学城的医院。到医院还没上班，稍微等了一会才上去。一路并不记得有看过路牌指示什么的，就顺利找到了医生。

医生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她把检测结果给我看，其中两项心脏指标不正常。只记得一项是心律不齐（还记得我是来看牙的吗）。我们认真讨论了这两项心脏指标，我告诉她我以前体检就有心律不齐这个问题。她给我说了治疗方法，于是我就出去了。

出去去哪我也不知道。懵着等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在楼下探过头来叫我。我跟着她进到楼下的一间诊室，她一边走一边说“你姓温呀，我也姓温呢”。进屋发现是一间高层的小房间，视野很好还有飘窗，只是飘窗上躺着一位老太太，醒睡不明。似有暖色温和的日光照进屋里来。她给我一管牙膏那么大的药（不是治牙，是治心脏），包装简陋形状怪异，配色极其复古，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有一个字我不认识，恍惚记起曾经在作图时碰到过那种字体，是一种日本字体来着。

年轻医生说，这个药可以治心律不齐，但是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以后检查再也查不出我心律不齐这个指标了。即便我真的有什么相关的病表现为心律不齐，也查不出来了。本来牙疼治心的兴致就不高，这么一来更吓得我连连退缩。医生很了解似的，愉快地放我走了。

我打算像以往很多次的经历那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带着一个不明所以的诊断，没开药没治疗就相当于根本没来过医院一样，离开了。等我下到医院一楼大厅，才发现我把我的病历本忘在最初的牙科医生那里。病历本当然是要取回的，我开始在大厅里搜寻去往牙科的指示牌。结果什么指示牌都没发现，只有很多部电梯，我记得的起码有三部。但我犹犹豫豫，哪一部都没有上。同在大厅里徘徊的还有母子三人。她们没有打算搭电梯去哪里，而是在玩电梯消磨时间。

那个电梯的设置是，一楼的电梯井里有地面，电梯下来相当于梯箱落在这个地面上，升起后会把梯箱下面的地面空出来，而且电梯井和外面没有门隔开。电梯搭了人一升上去，那母子三人就钻到电梯井里玩，电梯要下来的时候她们再赶快跑出来。我不知何故犹犹豫豫一直没有上任何一部电梯。直到听见两个小孩在惊恐急迫地喊妈妈，然后是撕心裂肺地惨叫哭喊。我就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我回过头来不去看，但那幅场景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姿势从自己等的电梯前移到那部出事的电梯前的，不是因为关心发生了什么，而是，我要搭这部电梯上去。电梯门打开，里面人流涌出，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两个小孩变成单薄的小药片附在一小张纸上，差点被电梯里伸出的脚踩到。我用瘦弱的身板奋力给小药片撑开一片空间。等人们散去，我哆哆嗦嗦地站进了这部电梯里。电梯上升时，我还低头在地板的缝隙里搜寻蛛丝马迹，果然看到浓黑的血从地板缝隙里渗了一些进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搭电梯上来也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的病例本。看每一间诊室都熟悉又陌生。我开始无头苍蝇一样瞎转，万一转的时候看见哪一间眼熟呢。转的过程非常漫长，却徒劳无功。不论是中年妇女的诊室还是年轻医生的诊室，一个都碰不到。兜兜转转转到了外面，不如说整个医院都和外面联通着。以我向来做梦都是黑白的情况来说，枯树和土路，完全就是寂静岭的既视感。

从诊室转到外面的时候我就放弃了。但回家路远，想想病历本还是很重要，又转念回去继续找。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最辛苦的要数在不知尽头不知方向的路上走了。一次在路边看到一个男孩在土路边的垃圾堆里刨什么东西。走进一看这个男孩手里拿的是一具男尸的头胸部位。他就像演手套戏一样把男尸的头套在手上，在认真清理尸体表面的泥土，清晰可见尸体表面的伤痕。尸体胸颈部位的皮肤软软地耷拉着，但又好像有厚度，不至于像布料一样完全没型地垂下来，想想更像一个被割破的橡胶洋娃娃的表皮。这个男孩周围围着一些似乎是熟人，在给他出谋划策。从他们的谈话中我了解到这个男尸是男孩的弟弟，遭受校园暴力到这步境遇。围着的人们说你可以报警呀，男孩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警察的情况，报了警他们根本不管”，于是周围人都沉默了。沉默地看他继续从垃圾堆里翻找弟弟尸体的碎片，一点点清理干净尸体皮肤上的泥土。

我继续往前走，看到远处楼房顶上有硕大的牙科几个字。我激动地想终于好歹有个方向。但真的要去到这个牙科的楼里，中间好像隔了山海。就像在北方的原野，明明看得到山，但真的要去山脚下，中间路途是绝对超出预期得遥远的。我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分岔口，周围无数条岔路，一条条路通往黑暗的未知的世界，路边是各式张牙舞爪的奇峋怪石。那一刻我决定不要病历本了。就这么回家去好了。

经历了这么多黑暗恐怖的事后，就这么无疾而终，快快回家去好了。

可能和最近的心境有关吧。醒着是感觉不到的。也可能因为自己没心没肺毫无计划，但这种毫无计划毫无头绪的心情，醒睡都是相通的。那一条条通往黑暗的路，到底选哪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