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请当心

文/刘和硕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读太宰治的书，会有强烈的代入感，战战兢兢如内窥。

芥川龙之介认为，太宰治的一生懦弱而卑鄙。从未正视过自己的生命使其遭受大量非议，死亡和自杀的字眼在他的作品中频繁出现。是时，你叹息于太宰治的敏感和脆弱，却又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

人间失格，即“失去了为人的资格”。文中的主角叶藏与作者一样，从小体弱多病，敏感多思，对人类充满恐惧，通过扮丑迎合家人朋友，表面上是家里的开心果、学校的风云人物，内心深处却对人类敬而远之。

看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一位交心朋友的往事。那年他十一岁，父亲因事故去世，我看见他呼天抢地，哭得跟泪人似的，扶着父亲的灵柩伤心欲绝，人们都说这孩子懂事。送父亲上山跑到房里喝光了一箱酸奶，他说太渴了。后来大了，有次他说：“我怕得要死，可我想我得装得像点，做个孝子，心里想的全是他（父亲）昨晚为啥子揍我”。

像极了书里的中藏为讨好父亲，故意等到夜里，在父亲的笔记本上写上自己想要的礼物。太宰治的文字直逼灵魂，拷问心灵，看他对内心的描写，时而会心一笑，时而羞愧不已，时而又莫名的心里一痛，鼻子一酸，太宰治指导你回忆，也剥开了你的心。

长大后的中藏，过着新一代人好奇又不敢涉足的堕落生活。开始逃学，追求跨越法制的快感，酗酒，同女服务员恒子蹈海自尽，也因此锒铛入狱；婚后的生活曾有短暂的温馨，但妻子祝子被人侵犯后彻底的堕入疯狂，买春，酗酒吸毒，自杀，直到被送进疯人院。这或许不是叛逆，中藏同太宰治一样，也是因为现实和内心的双重压迫而追求死亡，憧憬地狱。

人间失格，所以选择死亡。这与当时战后日本战败，社会和人精神与感官破灭和危机有关，当时的芥川也曾经在电视机前破开自己练了十几年的肌肉，意欲唤醒日本人的战意，只不过太宰治选择的是用堕落发声。日本大和民族历来崇尚向死而生，文人、政客、军官都精通杀身取义之道，这是个同死亡有密切联系的民族——轻视死亡，也尊重死亡。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大概是他对这时间的一切都绝望到了头，痛恨社会，喟叹人生。太宰治在《秋风记》还有这样的描写，他在凛冬找到K小姐，K见面后说：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撑不住了吧，想自杀了？很难想象太宰治过着怎样的日子，冬而无衣，不知冷暖，心茫茫空空一片。生而为人，能与谁说。

每年许的愿望都一样：早点死。“私摄影”摄影师任航每一年都会发这条微博，然后，某一天，他就这样死了，实现了他心心念念的死亡愿望。我不知死去的那一刻，他心里怎样想，可我心里是苦涩的，私以为，死亡没有这么简单，太多的放不下和丢不掉，我还年轻。我只能叹息着对他们说一句：太宰治，任航，这一生，辛苦了。

我想，等我们长大了，要多加珍惜那些性格内向，容易绝望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