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我早该知道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局，而我还是输得义无反顾。回学校进行毕业答辩的时候已经是夏天，西安的夏天总是很热，我坐在车上昏昏欲睡。从火车站里出来，坐车路过了南稍门，看到马路两边栽上了树，那个路口我们曾经牵手走过很多次。路上的人还是很多，可是我看不到熟悉的。
我给她发了信息，我说：“今天我路过南稍门，路上种了很多树，我在路上看见好多人，都像你。”
她不接话，只是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惊喜，谁知道她是不是敷衍。她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叙叙旧。
她没什么变化，我也没有，我们面对面坐着，却像两个陌生人。好久不见，我们互相说着问候，默契地没有提起他。
“说话啊。”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像以前一样。
这样坐着，像是阔别十年的重逢，有十年的话想说却因为太多而梗在咽喉。这熟悉的沉默还在，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是说些闲话，都是以前经常说的，说天气，说新闻，说旁边走过去的漂亮女孩，唯独不说感情。
晚饭后，我们走在路上，又像是回到了冬天住在南稍门的岁月。我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拒绝，顺势挽住了我的胳膊。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复杂，只是知道我心里很开心。她也许只是拿我当好朋友。我们去看了电影，夜深了才回学校。
我送她到宿舍楼下，就像往常一样。我们站在楼下，我问她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讲的那个哲学家的故事吗？她说记得。
“你让我想想。”她又说。
我知道这样耗着不是办法，我应该得到一个答案。我看着她上了楼，我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了李馨的室友陈琳，也算是她的好朋友了。她拖着行李箱，应该是刚回来，我跟她打招呼。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惊奇地问。
“刚送李馨回来。”
“哦。”她说，“那我先上去了。”
她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你知道她和陈磊在一起了吧？”
我突然愣住了，问：“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反正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陈琳上了楼，我还愣在原地。我给李馨打电话，我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我现在很难过，也很生气。
“你和他在一起了？”我问。
“你在哪儿？”她不回答。
“是不是？”我追问。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离开生活区，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熟人。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我不想让她找到我。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问。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吼什么什么？”她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像生病了一样。
我挂掉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给我打来电话，我挂掉，又打来，又挂掉，来来回回很多次，我关了机。世界清净了。我觉得心痛。不只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而是她瞒着我，还迎合我的暧昧。
就是这个晚上，我学会了抽烟。我坐在湖边，烟头落了一地。夜深的时候我才回到宿舍，陈磊回来了，但是面对他，我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笑着说：
“回来了？”
“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他吸了吸鼻子。
“工作染上的。”
还像往常一样，他坐在电脑前面打着游戏。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四十八
我是在宿舍聚会的时候知道陈磊和李馨的故事的，我们六个人推杯换盏，诉说着这一年实习的喜怒哀乐。陈磊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然后我们就起哄，要知道这个女生的一切。
“她叫李馨，新闻系的。”陈磊说。
“怎么认识的？”
“一次活动，给她拍照片认识的。”
“她怎么不找我拍照片？”
“谁主动的？”
“我追的她，其实也没有追，就是在网上问，要不要在一起试试，她就答应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嗯，我想想，今年情人节后一天。”
“你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小，我什么也听不见。情人节第二天，意思是我来到西安之后，我一直都在追我朋友的女朋友，而她也乐在其中，迎合我的调情。我记得她试图拒绝过，但是我们都失败了。也许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痛苦。
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她一开始告诉我，我就不会继续深陷了。因为内心的痛苦，我喝了很多酒，但是难得的竟然还是很清醒，我知道我放不下她。回到宿舍，我晃晃悠悠地去厕所呕吐，然后坐在走廊拐角的黑暗里给她打电话。
“我今天知道了一些事，很想确认一下，但是又怕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心里觉得我想的都是对的，跟我暧昧了那么久，我就觉得我真是个婊子。你们情人节第二天就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我玩暧昧！我心里很难受，我最讨厌欺骗，最讨厌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欺骗。反正我现在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特别难受。耗着不说也难受，说出来了也难受。说了好像我还特别小心眼，但是我真的受不了。”
然后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就挂了电话。她把电话打回来，说着对不起，我继续挂掉。她给我发来微信。
“对不起。”
“我不接受。”我没有犹豫地回复。
“再多说的也没用了。”她说，“不接受也无所谓了。”
然后我犹豫了一下撤回了那句不接受。
“你撤回的话也是说过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得起你自己就行。”我说，“我很难受。”
“说得好像我很开心一样。”
“谈恋爱你就要开心点。”我的话都是讽刺，“你喜欢的事终于发生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以后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按时吃饭，早点睡觉。”我说。
“你也是。”
“你把聊天记录删了吧。我睡了。”
你做了选择，就断了后路。你不要犹豫，也不要后悔。李馨，你这次彻底伤到我了。说句俗的，你也让我成长了。别说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法律干什么。你身为我好朋友的女朋友，却迎合我的调情，让我觉得我这个人很不道德。我终于知道了你当初说偷情是什么意思。你当初隐瞒是怕伤害我，如果你坦白告诉我，也不会伤害到我；就算伤害，如果我当时也能及时抽身。现在呢，伤害有什么区别。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我在心里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