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时空距离,那些说不清的真实拍案惊奇。
2017年7月23日 星期日 阴
南下圆梦浪潮的涌起,自己千里迢迢去投奔珠三角的老舅了。
初至,表嫂就安排我住在她娘家闲置的老房子里,屋子埋伏在老城区的老市府旁边,看起来很是不显眼。
南方那些居家老建筑给我印象很深。小胡同弯弯曲曲,环境潮湿树木遮天蔽日,老墙砖缝都生长着植被。居室屋门临街就是,有的还有奇怪木制防盗遮挡,梯形,大框框,小孩胳膊粗的圆木,推拉式设计,看起来很有点意思。
表嫂亲戚家是一栋老房子,就在这样胡同的尽头。据说她亲戚家以前是大户,小小院落,三间青砖灰瓦的房子尽显岁月斑驳,廊檐屋前早已不见了曾经的辉煌。进门右手边住着一位满头银发,清瘦矍铄,看起来七八十岁样子的老阿婆。表嫂说这是她亲戚当年几房几房小妾,估计这都应是民国的事情了吧。
堂屋右边的一间空置着,四壁连个窗户也不见,加上土灰粉过掉皮的墙,屋里显得黑洞洞。可能年久鲜有人住,照明只有孤苦伶仃的一个小灯泡。
尽显斑驳的老桌子,带围挡的旧雕花大床,看不出年代的木箱柜,一切都诉说着岁月的记忆与历久之沧桑。
南方房子屋顶和北方不一样。北方为了保暖椽子上要铺方砖或秸秆,打一层泥灰,再挂上小瓦。南方不考虑保暖问题,直接把小瓦摆放在椽子上。为采光再在屋顶中间加块透明的玻璃瓦,那点儿幽幽小光,看上去叫人浑身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时间长了就和老阿婆打起招呼。她不会说普通话,自己也听不懂当地的什么客家话。除了晚上回来遇到碰个面,平时就少有言语交流。
南方阴雨连绵的日子多,一连几天自己都没有去老屋住过。这天赶上在附近办事儿,加上下雨又太晚就打算住这里。
回去时老阿婆屋里已不见灯光,也许都已经睡下了,自己就计划蹑手蹑脚回房间躺下。谁知阿婆在昏暗堂屋那破躺椅上坐着,隆隆雷声夹杂淅沥小雨,场面让人觉得阴郁。
“你是不是要回家喽。”阿婆看见我突然两眼黑暗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冒出一句带浓重南方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我一跳,也让我惊讶不已。
她不确定的,措辞混乱的语句,不知肯定抑或疑问的口气,让我一时有点儿发懵,脑子努力搜寻着她话的不明就里。
我赶紧所问非所答:“我这段在外边,没回来。”
“你得回去喽!”说完她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再吱声了。
阿婆恐怕是上年纪说胡话吧,幽幽灯光下这景象让我有点小惊惧,赶快逃进了自己房间睡觉了。
也不知午夜什么时分,潜意识里好似被什么弄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透过屋顶玻璃瓦昏暗的光,一个人的轮廓赫然站在我身旁。这个人个子不高,体型稍胖,头上戴着一顶带沿的旧式礼帽,分不清五官鼻子眼,雨滴敲打着瓦面蓬蓬作响,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我眼前。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出奇地平静。若在平时深更半夜,出现这么一幕不吓出我胆汁,也吓掉小魂。大呼小叫不算还得落荒而逃。此时脑子半清醒半迷糊,想着管他谁呢,管他要干嘛呢,随便!也许是梦,睡觉!
就闭上眼睛,转过头继续呼噜了。多少年过去了,想起这一幕至今仍记忆犹新。
接下来的梦就让我真惊出一身冷汗了。
我梦到自己回老家了,虽说是白天的下午,理应天的光线很亮才对,可整个村显得很暗的样子,街上没一个人。我深一脚浅一脚身体有些轻飘飘,独自往家的方向走着。路过我大爷家门口看见围了很多人,本以为大家是在一起喷空呢。大爷家住的地方是村里的一个过道口,闲时常有乡亲在这里大树下聚集。我也就不以为然地给爷们儿打着招呼,并慌忙掏出准备好的香烟挨个递着。仁义哥是家族年龄较大的,我就冲着他问:“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儿干嘛呀。”
“你不知道?你大爷死啦!”仁义哥一脸严肃看着我。
也不知道怎么一晃就到了大爷的灵堂,堂哥堂姐们都披麻戴孝,我进去的时候大爷竟然坐起来了。再后,飘飘然然梦就这么结束了。
天亮带着沮丧的心情就起床干活去了,梦自然也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梦嘛,有几个是真的呢?
大爷是个老学究,也是我们村德高望重的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写个请帖什么都叫他,别人都不会。单片帖,八折帖,从裁纸下笔到折叠装封,何种样式发给谁,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讲究。村里的红白事也都由他主持。小时候大爷对我真的很好,小孩子没事就去他家里玩,毕竟和自己父亲是一母同胞,我还是家里最受宠的头生男孩,大爷自然也对我横爱有加,他家有什么好吃的总有我一份。
小时候我就表现出优异的文字能力,毛笔字没怎么练过,他写帖我就拿他的毛笔比划着玩,被大爷一眼看中。从此谁家请他写帖总是叫上我,无形中我成了他手艺的传承者。
下南方前的日子里,有天他竟然把一本红绸包着的老书给我,封面毛笔字赫然写着《康熙亲笔》,嘱咐我好好放着,没事看看,书里的东西现在不懂,以后慢慢会懂的,这是皇帝传下来的。
我的两个堂哥都比我大得多,二堂哥当时还是高中毕业。那时候的高中毕业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况且,二堂哥人也很聪明。现在想想传家宝没传给他亲儿子,给我是有着他自己对我的考量吧?
意思也就是说我成了他的厚爱对象,掌上明珠。可惜后来我离开了他,外出去求学工作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更离奇巧合的事儿。老家有人来这里找我,我就把老乡安顿在这间老屋里休息。晚上促膝长谈,来人说我大爷死了。联想到前段梦境我猛的一惊,赶快问什么时候去世的?来人说一个月前!
本来考虑是要叫你回去的,后来你堂哥们想想太远了,回来一趟不太容易,才决定不给你说了。
心情一阵酸楚自不言喻。
联想到那晚老阿婆的话。哦,至今都再也没听见她说过一句哪怕蹩脚的普通话。后来还因此求证过表嫂,表嫂说她就不会说普通话呀。那个戴礼帽的低个男人她回去问母亲,据描述说好像应该是她姥爷的模样吧。
冥冥之中难道真的有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