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与潮月

作者：刘思含  深圳市宝安区实验学校八（10）班

不经意触到手机音乐软件的播放键，阵阵舒缓轻柔的乐声从手机里倾泻出来。屏息聆听，是《梁祝》。

于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新月和雁潮。

少女白裙飘飘，脚踩布鞋，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蹦跳。转瞬，景色变换，是熙熙攘攘的燕京大学校门口，新月初见了雁潮。少年也是一袭白衣，带着金丝框眼镜。她忐忑地说着流利的外语，穿越这个令她永不能忘记的校园。跳动的音符就如同她的心情，激动而愉悦。

小提琴的演奏声在一众乐音里尤为突出。就如楚雁潮对韩新月的感情，也是全班最为突出的。我想，楚雁潮早在校门口的初见，就对新月一见钟情了吧。新月的光芒照在他从前平静如镜的心河上，泛起了层层波纹。小提琴高音处的颤音，应该就足以诠释楚雁潮的心动了。众乐器齐奏，如这多彩的大学生活，令新月等新生感到陌生又新鲜。

《梁祝》放了一半，楚雁潮给新月拉的那一曲《梁祝》，想必也将少女的芳心悄悄打动。回忆起燕园的冬日，结冰的未名湖还是一如既往地幽美宁静，泛着冷光。雁潮完全按捺不住的澎湃感情，还是悄声憋在了唇齿间。他开始审视对新月的感情，细想多遍，辗转反侧。师生恋! 这是当时很多人所不齿的感情。幸好新月不知自己的心思。曲子也开始一遍遍地奏着同一旋律，是啊，他们的关系，成就了他们的相遇，也导致了他们的感情之不顺。万物皆有对立面，雁潮想。

韩新月，真的如她的名字一般，洁白无瑕，完美无缺吗？十九岁前，的确如此。直到那个雨天，她先天性心脏病复发，没有演成楚雁潮的奥菲莉亚。她故作淡定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转。她秀美的脸上，虽挂着笑，可眼底却是无边的恐惧。

《梁祝》还继续奏着，可是在我听来已经变了调。韩子奇的病情有所好转，新月的病情却再三恶化。医生告诉了雁潮关于新月的病情，在那个下午，医院的后花园里，春风拂面，青葱树木矗立，年轻的心却蒙上了挥之不去的尘埃。从雁潮不安地告诉新月她可以好起来起，一张巨网便悄然铺开，它网住了雁潮的悲哀，网住了新月的眼。这张网，名曰善意的谎言。我为两人都感到难受。难道，比起蒙着薄纱的欺骗，直接告诉新月她真实的情况不好么？但是，告诉她这样的事实，是不是相当于又给了她当头一棒，她会有活下去的希望吗？还是说，她会继续配合治疗？医生不敢冒险，雁潮也不敢。不如…赌一把？万一……算了，还是算了吧……

“不管你生或死，我只想为你拉一辈子的《梁祝》。”

他终于说出了喜欢，鼓点密集地打，轰轰烈烈。朦胧心思终被戳破。两人紧握着双手，好像再也分不开了一般。雪白的病房里，《梁祝》又再一次地奏起，悠扬的琴声充斥着年轻的心，热情又甜蜜。钢琴声也变得甜美温柔，似乎有两只透明晶莹的蝴蝶在随着琴声缠绵飞翔。啊，这一刻是多么美好!真希望时间永远停驻!两人都这样想。爱情的力量使新月恍若再生，医生和雁潮继续编制着这个虚假又美好的梦。他们想她知道，也不想她知道。

楚雁潮假期回到老家上海，母亲却极力反对两人的感情。“啊？侬找了个心脏病人？侬晓得喽：心脏病人是不能结婚、不能生育的！”当燕潮和新月初次以情侣的身份来到博雅斋时，梁君璧朝新月喊“你就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回回吗？回回怎么能嫁个‘卡斐尔’！”曲子慢了下来，婉转动人。炽烈的爱使新月忘记了楚雁潮原是另一种人，他们属于两个不可跨越的世界！心脏病又怎样？不能生育又怎样？信仰不同又怎样？就算她只有几个月的生命，她也依旧是我心中的月亮，是我愿用一生来守护的新月!但是，这世俗为何如此现实又残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条永无法跨越的鸿沟，有关年龄、有关身份、有关信仰、有关生死。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存在。怎么办，怎么办……是冒险穿过这鸿沟，获得如肥皂泡般的爱情；还是安稳逃避在陡崖的一侧、与另一侧的恋人遥遥相望？雁潮拿起身旁的提琴，轻轻架在肩膀上，拉起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梁祝》。那天在雪白世界缠绵悱恻的蝴蝶，此刻在雁潮的房间里展翅而飞。

他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亦是如此啊。因为不门当户对，而双双殉情化作蝴蝶。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最合适的爱情吧，既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梁祝的爱，被埋葬在封建婚姻的深渊中。自己和新月的爱，又被埋葬在了哪里呢？梁祝最终涅槃重生，化作双蝶。而自己和新月，能否如梁祝般，生死相依？哦不，雁潮，你要相信，新月，还是有很大可能活下去的。他骗了新月，如今，也这样欺骗自己。哎……

乐声变得更轻了，也许是笛子、也许是提琴还在奏着，其他乐器都寂静无声。阻挠着他们在一起的无形的墙终于被摧毁，高墙边的女孩却死去了，只留雁潮一人在世上。梁君璧用穆斯林与汉人不能通婚一说，将本就知晓自己病情的新月折磨到她隐疾发作，她没有等到期盼的人，生命就无声黑暗地消逝在了雪白病床上，雁潮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床边无声哭泣。轻缓的乐声如雁潮的心情，看似平静却暗含汹涌悲伤。一个颤音忽而波动，是他们初恋的吻，也是诀别的吻。令梁君璧震惊，也令我为之触动。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新月！新月啊！……”眼前似乎浮现出他毅然跳进“拉赫”，被悲痛击垮，躺在墓穴中起不来的样子。提琴忽而高昂起来，诉说着燕潮未能诉完的情。最后，再痴狂一次吧！泪无声滑落脸庞，沾湿衣裳。洁白如新月裙 摆的墓碑上，篆刻着一轮明月。

从此天上无明月，人间无明月，明月只在他的心里。

从此，潮起潮落，月映天际，都只有一个人在赏了。

新月升起来了，是她吗？缥缈若空，若隐若现。琴声悠扬，散落在这天地间，永久回荡。

……

《梁祝》悄然而止，列表里随机播放起了一首流行音乐。

我抬起手，关掉了这跳动的音乐。脑中又回荡起书中的话，眼前似乎有明月缓缓升起，有大雁追逐新月而去，有映照月光的浪潮汹涌。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唯独明月不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