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一）

我是从朋友口中听闻L姑娘的故事的，L姑娘是我朋友的表姐。数年前我和L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是让自恋如我都禁不住赞叹其美貌的女孩，即便是惊鸿一瞥的粗略印象，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的瓷白肌肤和姣好身段，以及干净得不带一点杂质的清脆笑声。

然后收到了她结婚的喜讯，我由衷地感到高兴，这么好的姑娘终于得到了幸福，再然后得知她已离婚，净身出户，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如坠梦中，迷惑不解的同时错愕不已——从她结婚到离婚，不过是短短一年时间。

我还记得朋友给我看过她的结婚照，L姑娘娇俏的脸庞宛如早春绽放的一瓣桃花，笑意盈盈的眼波流转，可是当我把目光移向那个和她迈入婚姻殿堂的男人时，我不禁哑然失笑，略带几分揶揄看向朋友，朋友了然，“我这个姐夫是她同学，虽然长相有点抱歉，人家可是一个学霸，工作也很不错。”

彼时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貌协会会员，但我怎好意思去对别人伴侣的外貌品头论足，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暗笑，将几分轻视暗暗藏在心头，“大概那个男人很有钱吧”，朋友看透了我的不屑，不确定地说。

后来才知道，L姑娘的丈夫，不，现在应该是前夫，并不是我臆想中的土豪，勉强算是小康的出身，有碍观瞻的形象，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家境优渥的白富美L姑娘会嫁给这种男人，唯一让我肃然起敬的大概就是他的学历了吧，毕竟是211的本硕，我想L姑娘可能是一个比我务实的女孩吧，我至今都是只看脸，好肤浅。

朋友告诉我，是因为她的年龄。

Shit！又是断送中国女人幸福的年龄，这个该死的永恒诅咒。我竭力控制自己的忿忿不平，识趣地闭了嘴。

因为年龄是中国未婚女性的魔咒，我无法以自己的坚守去劝诫别人，告诉她们不要妥协，不要凑合，想在适婚年龄成为贤妻良母的女孩子实在太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随性而懒惰。

于是她就随便抓住一个人嫁了？我问朋友，朋友点点头，“家里人给我姐的压力太大了，你不知道L的妈，也就是我姨妈，天天对我姐冷嘲热讽，说的话根本没法听。”对于这种催婚的戏码我已经习以为常，我很感谢我的父母最多是旁敲侧击，而不是粗暴地横加指责，所以在我听见朋友所复述出的那些L姑娘母亲所说的话时，我几乎气得浑身发抖，每一句话都仿佛是甩在我这个大龄剩女脸上的响亮耳光，我不敢去想象L姑娘的心有多痛。

我不清楚L姑娘结婚的决定到底是一种逃避还是一种期许。女生习惯于在艰难处境下祈祷出现一个拯救自己的盖世英雄，即便是凡夫俗子，也会被她的软弱幻化成高高在上的王子，这种甜蜜的幻觉绮丽绚烂，但我们迟早要接触冰冷的现实，并承受被它折磨的痛楚。

“我姐结婚后才发现那个男的各种毛病，一点儿都不珍惜她......我都要被他气死了，但我根本帮不上忙。”朋友的眼睛里是我没见过的沧桑和虚弱，是目睹同类被处死后担心自己未来的惶惶不安。

我猜想某一天我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的自由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我除了不断后退以外别无他法，我最终会像一只束手就擒的动物那样低下骄傲的头颅，迟早都会，我知道。

我只是希望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最好是在我有力量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