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故事为心灵的独述,纯属缘起之偶得,虚幻之存在,请勿揣摩而对号入座,如有巧合,必是因缘之果,作者与作品不承担任何责任。
一
向上望,苍白中透出一丝淡蓝,如一块蒙了灰的白玉,仍然透亮,似一块镜子,却没有映出任何映像,也就看不出这玉的存在。稍放眼过去,不知哪儿是东方,四周都是一样的白底,看不见地平线,没有山的影子,没有任何的峰谷起伏,世界似乎并不存在。贾思杰认为自己只是飘在这未知的地界中,因为所谓脚所在的地也是一块没有映像的镜子,没有质感,没有它物,却看不透一物。他茫然地一圈圈环顾,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汪洋大海中不停旋转的一玻璃球一般,也融入了这茫然的一切中。
突然,太阳的脸从一个角落露了出来,可那是太阳吗?它没有光彩,却像一个红纸裁下来的一片破损的圆纸片,被什么东西放在那儿而已,在它的周围,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但贾思杰很快看出来一些别的变化——玻璃人!
刚才他还想像自己就是玻璃一般旋转着,而这时他真的看到了透明的玻璃一般的人形,起初是一个,在旋转着,然后旋转中分成了两个,变成四个……短短的时间后,贾思杰感到他的周围已经挤满了这样的人,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没有感到他们的实体,似乎只是一种空荡的虚无,但他却实实在在感到了空间的拥挤,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好像所有的空气都已经被那些玻璃一般的人挤了出去,他感到窒息,头开始发胀,甚至马上就要炸裂开来……
贾思杰艰难的睁开双眼,他觉得头痛得像是被切成几块的西瓜,这种想法让他都不敢想像自己以后还敢不敢去切西瓜。刚开始他只看到一片白色,慢慢的周围的一切清晰起来,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树荫从窗外射进屋子,他又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只是想确认一下,此刻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刚才的梦使他的头真的痛了起来,仿佛是把梦境带到了现实。
当他猛地想到今天并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的时候,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力量使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非常机械地洗漱完毕,然后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妻子和女儿后,离开了家。
上班的路上,贾思杰要穿过一个极大的中央广场,“中央广场”这个名称使人自然地想到这将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城市的核心,而这中央广场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乡间小镇,那个与整个小镇毫不融洽的广场就占据了整个街道面积的一半还多,至于它的名称从何而来,贾思杰是说不清楚的,他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每次从这个空旷的广场上走过时,他都会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
秋日的阳光才刚刚从天际苏醒过来,广场全部由暗红色石板拼成的地面在金秋阳光中变得异常夺目,仿佛铺满广场的不是石砖而是一块块金砖。广场上没有什么人,除了几个晨练的老人,整个广场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沐浴在太阳温暖的怀抱中。当贾思杰走向广场中央一根灯柱旁孤零零的报刊亭时,那种莫名的感觉又自觉地涌上心头,仿佛在内心深处的它听到召唤,也猛然苏醒了一般,于是如同以前上百个日子一样,贾思杰改变了一下自己习惯的直线前进的路线,绕过报刊亭向它的另一面走去。
报刊亭矮小又有几分孱弱的身躯正好在这一面留下了一个长长的暗影,光看它的晨光中的影子,却是那样的高大。在这阴影中,地砖也失去了金子般的幻象,露出它本来的粗糙朴实的样子,在靠近报刊亭一面墙的地面上,广场中央最大的垃圾箱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它的四周,辛勤的苍蝇已经迎着朝阳开始了快乐的飞舞。贾思杰当然不是为了看垃圾箱而来的,他要看的那张破烂的牛皮纸还在哪儿,几串由蛛丝串起的水雾项链还晶莹地挂在那些镂空的纤维空处。牛皮纸上一层薄薄破絮上蜷缩着一个硕大的黑影,若不仔细看,定会认为那只是被丢弃在此的一大块石头。但那石头的前端稍小的部分却长出了长长的如乱麻一般花白的杂草,那是他的篷乱的头发。
贾思杰每次总被那奇怪的感觉驱使着来到这里。他还在熟睡中,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苍蝇也飞蛾在他身上快乐地萦绕。唉,他可真轻松啊,不用上班,不用供房子,每每此时,贾思杰总不由这样想。如往常一样,在他这样想时,这个乞丐便会伸个大大的懒腰,直直地坐了起来,一群蝇虫便如一张黑网一般向着垃圾桶扑了过去。这个老乞丐一脸黑泥,看不清他的样子,脸上那层厚厚的“盔甲”恰如其分地掩去了他所有一切,那些贾思杰经验中认为的生活磨难的印记,沧桑岁月留下的皱纹都没有出现,只有那几颗孤独的牙齿从他张大的打着哈欠的嘴中露出来,表明着岁月的痕迹。对于这个乞丐,贾思杰自己给他起了个名字“老黑”,听起来有点像一条老狗的名字,但并没有侮辱的意思,况且,有些名狗的生活确实也要比“老黑”幸福得多。
老黑喜欢住在这里,据说是因为一来这儿的报刊亭可以遮挡一下风雨,二来,听旁的人说过,老黑时而疯癫,连垃圾桶都找不到,一个乞丐找不到垃圾桶,就如同一只苍蝇找不到腐肉一般,是要饿肚子的,于是为了防止疯癫时找不到吃的,这个靠近垃圾桶的黄金宝地也算是他的天堂了。
贾思杰已经习惯随着感觉来这里并不是来欣赏这乞丐天堂的景色,他一如既往地向老黑笑了笑,然后丢下一块钱在他面前的地上,便期待地望着老黑,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乞丐,在乞求着什么。老黑今天早上好像并未疯癫,他兴奋地绽开笑容,像一朵绚烂的黑牡丹,然后用双手捧起那张钱,站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地跑了。贾思杰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过广场不远,就是贾思杰的工作学校——山峰镇小学,学校地势非常高,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真的在一个小山丘上,只要上到校门口就能把整个小小的山峰镇一览无遗。
走进五一班的教室,只有几个来得稍早的孩子,交谈着什么,贾思杰站在教室前门往里用目光扫射了一下,没有发现目光中要搜索的人,于是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这时还空无一人,有的同事大概还没有到,有的估计去做晨练去了,偌大的教室改装的办公室中,只有阳光细碎的影子在里面摇曳。贾思杰注意到自己办公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本精致的日记本,应当还不到值日生把头一天的日记本收到办公室的时候,因为大部分孩子都还没有到学校,但那确实是自己所要求使用的那种学生日记本。他带着些许疑惑,快步走了过去,翻开那个本子——新的,没有写上名字,但第一页上却实在地写了一页日记,他仔细一看日记的顶行是昨天的日期,于是他随意地往下看了起来。
2010年9月22日星期三晴
我轻飘飘的从床上飘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像一团烟,除了头很重。刚走到床边的桌子旁,我恢复了重量,跌在板凳上,我看见可恶的日记本居然是空的,除了第一排日期外。
咬着笔想了好久,口水都把本子打湿了一团,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很着急这是9月23日的早上了,老师,昨天的事如您常常说的那样已经化作轻烟般的往事了,我就讲讲我昨天晚上做的梦,我在梦里梦见您了。
我梦见有个东西把我推进了一台机器,然后对我说:“你现在就会变成一团透明的气体,没有人看得见你了。”我很高兴,透明人,不是我以前常想的事情吗,我已经开始想着如果我变透明了,那个班长大人看我怎么报复她。机器好像转了很久,我没有感觉,只是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已经飘上了天空,看到了像棉花一样的白云,我伸出手来,天啊,手真的是透明的,只看得见一点边,我高兴得不得了,真想大叫,但叫不出来。突然起了一阵风,然后,我觉得自己开始慢慢地转起来,越来越快,然后就开始向地面掉,地上好像也铺着云,反正也是白的一片,我害怕起来,但更奇怪的是发生了,我看到到处都是我,还紧紧地挨着我,一样的透明的气体,不过还有人的形状,它们也在转着圈。这时,老师,我看见了您,您还是个人,不是气体,但奇怪的是您也在转着圈,只是比我们转得慢,看见您我更紧张了,就一下子醒了。然后我就起来写这个日记了。
如果是往常批改日记,像这种记不下一天发生的精彩事情的学生,只能靠编写所谓的梦境来凑数的日记,贾思杰只会打上一个耀眼的C级,甚至都懒得看那个编出来的梦的内容了。但今天这个孩子仍然粗糙的文字描写的梦的内容,他不仅看过了,深深的记住了,更让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清晨刚被遗忘的梦境仿佛又一次卷土重来,占领了他小小的大脑,那些旋转的玻璃一样的人,没有实感的人形此刻又在他的眼前晃动起来,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摔倒。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大脑从空白中苏醒过来,如一台电脑又一次从系统崩溃中重新启动了过来。他的大脑开始飞快的动起来,他开始检索这笔迹上看是谁的日记本,又仿佛是在一瞬间,他猛地站起来握紧那个本子,向教室快步走去。
贾思杰刚跨出办公室的大门,便觉得脚下空荡荡的,似乎是踩了个空,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看一眼,便只觉身体已经向下坠去,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和杀猪似的鬼嚎差不多的尖叫声……
在极度惊恐的恍惚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急促的琴声,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变得越来越熟悉——他想起来了——这是他手机设置的闹铃铃声!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停止了坠落——似乎是到底了,却感到软绵绵的,并无半点痛意。
贾思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粉色的天花板,正纳闷时,他看到了天花板中央那熟悉的仿古枝形吊灯——自己在家中的卧室里!带着惊恐,他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睡在床边的地上。
手机闹铃响了一会儿便彻底安静了下去。贾思杰坐在地板上,呆在了那里,他无法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起过了一次床,是怎么样到了学校,又怎么样回到家里来的?或者自己已经在刚才的跌倒中昏死过去,而现在只是在梦中回到了家里?
(没发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