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降息能救股市，或只是“临时安慰剂”？

华尔街一直迫切期待美联储宣布降息，如今消息成真了。美联储本周二紧急宣布降息，将基准利率下调50个基点，同时对应下调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50个基点至1.1%。

但降息是否足以抵御新型冠状病毒全球蔓延所造成的经济破坏？对此，我们有许多理由提出质疑。

从历史上看，美联储的作用从来都不是阻止灾难发生。相反，它的主要作用一直都是止损，是在经济衰退之后缓解疼痛，努力使资金紧张的企业和消费者恢复借贷和消费。而且这种补救措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奏效。但当前，新型冠状病毒让所有人的工作或消费都陷入停滞，因此降低信用卡利息恐怕难有成效。

布莱克利咨询集团的首席投资官彼得·布克瓦说：“美联储降息不会让中国工厂复工，不会吸引人们开始旅行、外出用餐，或者买车，也无法让公司增加资本支出。”

新冠疫情产生的可怕的经济后果，首先会从国际供应链断裂开始。大批中国工厂停工，可能在全球产生连锁反应。因此，高盛预测，在今年的剩余时间中，美国企业收益增长率为零。据美国银行统计，发往美国西海岸港口的发运量下降了约25%，这将给许多公司带来严重问题，例如在中国组装iPhone手机的苹果公司。

目前，美国联邦基金利率的目标区间为1.5%至1.75%。联邦基准利率是美联储设定的美国短期基准利率。美国期货市场往往能够体现投资者对于美联储政策的预期。此次，投资者一致认为美联储会在3月的会议上宣布降息，其中26%预测降息幅度为25个基点，74%预测将降息50个基点。

投资管理公司Conning的全球首席投资策略师里奇·塞加认为，美联储的货币宽松政策至少可以带来“心理上的慰藉”。

美联储的失败

上周五，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在一份简短声明中表示，如有必要，美联储会考虑降息。鲍威尔承认“新型冠状病毒给经济活动带来了不断演变的风险”。他表示美联储会密切关注形势变化，部署“必要的手段和措施，以支持美国经济发展”。

投资者只能假设，当局势恶化的时候，还有所谓的“美联储看跌期权”可以让他们安心。换言之，华尔街期望美联储能够阻止经济滑入深渊。（“看跌期权”一词来自股票交易，是指股东出售对一只股票的看跌期权，当股价下跌时为股东提供保护：股价下跌时，股东可以按预定价格解套。）

长期以来，美联储从未停止对经济的干预，通过发布刺激政策抵抗经济衰退。在布什和奥巴马执政期间，为了应对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美国政府投入9390亿美元刺激经济增长。为了向经济注入现金，美联储不仅将基金利率从5.25%降至接近于零，还购买了价值近4万亿美元的债券。

但现实是，对于陷入困境的经济而言，美联储的救援措施只是权宜之计，而不是能够让经济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虽然美联储避免了“大萧条2.0版”，但美国经济衰退结束之后多年，企业借款市场始终没有起色。经济衰退之后，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年增长率很少可以超过2%，这种不温不火的增长速度在复苏的经济体中并不常见。企业资本支出增长持续低迷。企业借款在2013年才恢复到金融危机之前的水平。

经济反弹乏力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低利率已经达到了收益递减点。继续降低资金成本可能无法起到降息应有的效果。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家奥斯坦·古尔斯比曾经在《纽约时报》发表过一篇专栏文章。文章中写道：“在连续10年实行超低利率之后，消费者压抑的需求早已释放殆尽。”

Glenmede Trust的投资策略师迈克尔·雷诺兹表示：“美联储的作用已经今不如昔。”随着中国的工业基地停工，“即便降低利率也无法解决美国企业库存耗尽的风险”，更不必说由此导致的全球工厂和物流配送停滞。

实行超低利率成了美联储的宿命，因为人们现在已经离不开低息货币了。美联储官员在最近几年经历过惨痛教训之后才发现了这个事实。美联储发现经济已经恢复健康，因此借款成本也应该恢复到正常水平，即金融危机以前的水平，这时美联储会准备加息。加息的出发点是使美联储在危机爆发时可以有更大的降息空间，毕竟从5%比从1.75%开始降息更加有效。

很可惜，在2018年年末，美联储加息的后果是造成信用恐慌，导致股市暴跌15%。得到教训的美联储去年将联邦基金利率降低了0.75个基点。JAG资本管理公司（JAG Capital Management）的首席执行官诺姆·康利带有讽刺意味的说道，通过加息，“美联储发现它犯了政策错误。”

为什么美联储会降息

但折扣经纪商嘉信理财的首席固定收益投资策略师凯西·琼斯认为，美联储降息还有其他动机。

她表示，第一个动机是疫情恐慌可能引发通货紧缩，导致物价暴跌。这种情况被美联储视为“经济毒药”。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时期就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场景。而一旦人们不再大量购买商品和服务，灾难可能又将重演。然后房地产、股票等资产价值会大幅缩水，从而使经济遭到重创。

琼斯认为美联储降息的另外一个动机是帮助信贷市场摆脱当前的混乱局面。例如，垃圾债券的价格暴跌一直被视为经济不景气的前兆。

自1月中旬以来，低等级债券的信用利差（即垃圾债券收益率与无风险国债收益率之差）扩大了近一个百分点。这代表垃圾债券的风险不断升高，意味着紧张不安的投资者正在抛售垃圾债券，因此导致债券价格下跌；而债券的收益率则会反向波动。许多原本打算增发债券的垃圾级公司，最近都取消了发行计划，因为它们募集不到任何资金。

更糟糕的是出现倒挂收益率曲线，即短期收益率高于长期收益率。收益率曲线倒挂是一个典型的预警信号，往往预示着经济衰退即将来临。这一可怕变化要归因于10年期国债基准收益率的大幅下降（目前为1.3%，较一年前下降了一半）。三月期国债的收益率为1.45%，高于十年期国债。一般来说，国债年期越长收益率越高，因为持有债券几年比持有短短几个月的风险更高。

换句话说，正常情况下，投资者知道短期内的变化是可以预见的，但未来却是个巨大的未知数，所以一直以来，十年期国债往往都有更高的收益率。人们购买十年期国债，意味着资金被套牢的时间更长，因此他们需要获得额外的利息。如果投资者在近期不确定性因素的推动下购买大量长期债权，就会导致债券价格上涨，收益率下跌，从而发生收益率曲线倒挂。如果美联储下调短期利率，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或许会恢复到与其债券等级相符的恰当水平。这样一来，就可以消除投资者的忧虑，稳定市场情绪。

美联储降息的最后一个催化剂是股市暴跌。美联储总是说它从不会根据股市波动调整政策。但是按照盖洛普的统计数据，目前有55%的美国人持有股票，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论调就很值得怀疑。美国规模庞大的公共财富都与股票市场捆绑在一起，其中很大一部分存在401（k）等退休金账户中，因此美联储的政策制定者们对于上周的股市暴跌绝对不能不屑一顾。毕竟，股市是能够体现人们对现状的心态或恐惧心理的晴雨表。恢复市场信心可以让投资者继续购买股票。

如何让当前糟糕的局面有些许好转？北方信托的首席投资策略师吉姆·麦克唐纳德提到了治疗新型冠状病毒的良药和新感染人数的峰值。注意，他并没有提到更低的利率。他表示，如果抗疫前线没有好消息，我们很难有什么好的计划。“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必须要做什么，因为此次病毒疫情并没有明确的持续时间。”

但美联储降息至少可以给公众一副“临时安慰剂”，或者让人们产生一种必要的幻觉，相信某个高层正在着手解决这个会造成“人财两失”的可怕困境。

译者：B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