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光啊，一去不复返

“错过的你都不会再有”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作为一个95后发出马云叔叔这个年纪和地位才有的感慨多少有些不合情理，然而这一字一句确着实是肺腑之言。

大刘说文明的发展是爆炸式的，其实这用在个体身上也合适。站在19岁的尾巴上，过去短短几个月，好像跨越了一个时代，一下子从不喑世事的懵懂少年变成睁眼看世界的有（二）为（逼）青年。曾经的烦恼和困惑都不再是烦恼和困惑，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烦恼和困惑。这种感觉，怎么说，就好像从井口探出了头来。

青春一去不复返的念头是在某日独自逛街的时候顿悟的（顺便一提，从前自己逛街就浑身不舒服恶心难受，现在却频频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也就在这几个月发生的转变）。对于自己喜欢的风格有了模糊的概念后，进每家店后都能径直走向自己钟意的衣服鞋子面前试穿比对，这种行动好像是潜意识发出的命令，不经思考就能做到。多次重复这样的动作后，我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喜欢的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高跟鞋，长筒靴，连衣裙，长款大衣……成熟？时尚？我也说不清，但似乎是变成了大人们期待的样子（她们总是提醒我不要穿得那么幼稚，像个初中生）。这个想法得到进一步确认是在百盛七楼走到匡威店前，在从前最多看五分钟就走的三四楼淑女装逛了将近一小时后看看时间，还早，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上了七楼运动专卖层。先是走过几家专业运动品牌店，扫几眼没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走到了匡威前。小小的一块位置，不起眼，但看到墙上大大的converse标志，第一个想法是：“进去看看吧，这个牌子有你曾经最想要的鞋呢。”站在门店外仔细地看完所有东西后，大脑反馈的信息是：“没有想买的，走吧。” Shocked！顿时很多想法一下子涌出，沉睡了许久的大脑开始运作，审视着自己近段时间来种种“无意识”行为。过去，当下；理智，分析。感慨万千。

converse承载着我的很多关于青春的记忆和年少时的念想，虽然我从不曾拥有过。说是青春的一个符号并无不当，更准确一些，是初中的那段时光，脱离小学时黄毛丫头的幼稚又没面临高考这样一个转折点式的重压，是我最纯粹享受青春萌芽的一段时光。从一个村里的小学上到市第一的重点初中，自然被全面地刷新了三观，结识了很多高逼格的同龄人，看到了很多新奇事物。当时最潮的就是穿一双高邦帆布鞋搭配卷起裤脚的牛仔，而最潮的又莫过于穿的是converse的帆布鞋。上初中我的鞋品也上升了一个级别，从老爸在菜市买的粉红色波鞋蜕变成步行街上鸿星尔克一类运动专卖店的球鞋。看着吊牌上一百多接近两百的价格，着实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吓得不轻，但我是从未把这种惊吓告诉同行付款的父母，看到超过两百的鞋子不管好不好看合不合适，一律用不喜欢颜色不好看种种借口打发了，羞怯又让我不敢在众多导购员和父母面前一个一个翻鞋子的价格牌，只得试完一个一百出头一点又不怎么讨厌的鞋后点头买下。这样一种情感背后其实有很复杂的原因，但有一点能说清楚的就是，一种对于家庭的责任感和隐隐藏于心底的自卑。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家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能从近亲的只言片语和父母的一些言行中在头脑中构想出大概的情况，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母亲总是在我面前有些抱怨地提我去这个近似“贵族”的学校是很大一笔开销，三年下来要两万六，这个数字我记得很清楚。还有每次开学初要交学费的时候，父母总是要经过一番争吵，有次父亲实在没钱了由母亲出，不会银行转账的她把一卷很有重量的钱给我拿去交，钱上还沾有一些汗渍和买菜时沾上的肉末，十张作一沓，在那时的我看来，这真的是分量很重的钱啊，是沾有着母亲辛勤劳动的血汗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吧。”从那以后，这个想法就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大脑中，以至于听到别人对我吝啬孤寒铁公鸡的评价，我内心深处是喜悦的。

于是以专注学业为名，我从不追求名牌衣服鞋子，一心只放在学习上。而我也确实做到了，在同学老师和家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不注重外在物质的好学生。然而这种自我克制却慢慢向着极端发展，为了不用买头发饰品我把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同学间相约去那里玩我一律都不去，衣柜里就那么三四件衣服轮着穿，鞋子每双都洗得褪白只有鞋底漏水或脱落实在穿不了才买新的。现在想来，当时的种种行为虽然都是自主的，但这样不由分说地压抑人自然追求美的欲望其实是有些病态的，以至于后来很多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想法长期占据在我的脑海中，也是最近回想起来，觉得非常惊奇，怎么会这样想呢？完全没有理由啊。

逆势而行从来都是艰难的，压抑人性也一样，稍一松懈就会被迎面冲来的水浪打下。初三刚开始总复习的第一次月考，成绩比以往都要差，找不出任何原因，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败让我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百无聊赖，我开始把目光从书本投向了周围的环境，从让自己引以为豪的记了满满笔记的笔记本中投向自己身处的这个由形形色色不同特点的人组成的班级。考后换座位班上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做了我同桌，那个剪着当时最流行蘑菇头的笑起来十分灿烂形象一直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她有自己的小团体，经常聚在一起聊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当然，她有很多追求者，和班上很多男生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后来，我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还在上初中的她就和高中的学长谈了恋爱，不过这在我们看来都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而她，也是班里潮人的代表，家境颇好的她衣服包包鞋子都是最潮的款式。然而最吸引我的还是她脚下那一月一换匡威帆布鞋，不知为什么，就算是最简单的黑白款也能激起我心里的阵阵涟漪。同桌的那段时间让我更进一步看清楚了一双双让自己心动的鞋子，而那个圆框中挂着一个星星的标志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她，帆布鞋，匡威，这个回路至今仍存留在脑海中，只要触发任何一处，就自动循环演绎着。

某个周末被实在看不过我脚下那双破烂的球鞋的阿姨拉去逛街，同往常一样，在一家家国产运动品牌店穿梭，逛了一上午，我们都筋疲力竭，但还没买下合适的鞋子（准确地说是没有我意中价位和款式的鞋），从步行街某分支尽头的最后一家店试完鞋子出来，我们决定先去吃一碗粉再继续逛。刚出店面，街对面那个圆框星星的标志马上摄住了我的眼球，我的意识，我的呼吸，我的整个身体都因抑制自己狂喜和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什么倦意累意一下子统统消失了。阿姨似是注意到了我异常的反应，她指着前方说：“要不，我们去那家看看？”我平静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激动得想喊出声来。左右两面墙挂着的鞋子，有些看见同学穿过，一如他们脚下的那般好看，有些新鲜的款式，同样吸引人，我恨不得想一一试完所有的鞋子。在导购员的引导下来到了女鞋区前挑选，她热情地给我介绍各种经典款新款，目光随着她的手所到之处移动，那一双双的鞋都都超出了当时的我能对鞋的所有想象，那已经不单纯的是鞋了，更是一种潮流的标志，一种象征。然而把我拉回现实的还是鞋架正下方清楚的白的黑字的价格，看得最多的是599，799一类，偶有三四开头。事情已经明晰了，我不可能买这里的任何一双鞋。又假意看了几遍架上鞋子后，挑了一双早早看中的高邦鞋试穿，在镜子前走了好几步，又在店里来回踱步后慢慢把鞋脱下，对阿姨说：“这个鞋穿不惯，有点硌脚，走吧。”拉着一直坐在沙发上疲倦的阿姨走出了店面，而穿着那双鞋走路的感受，那家店那双鞋的气味，却是牢牢地封存在了我的记忆中。过了好久，又和阿姨出来逛街买鞋子的时候，阿姨突然漫不经心地提起：“要不要去上次那家布鞋店看看？贵就贵一点，一双还是买得起的。”我微微底下了头，一字一句得说道：“不用，那种鞋不舒服。”

此后，买过长得酷似帆布鞋的运动鞋，买过批发商场里几十元一双的布鞋，但再没走进过匡威门店。慢慢地重心又回到了学习上，生活又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时间把那些存在于某个结点的不安和骚动冲刷到广袤的沙滩上，放眼望去，已与绵绵无尽的沙子融为一体，分辨不出形态。然而，年少的我未曾意识到的是，converse是一个装载着我年少第一次强烈的追求美的渴望和求而不得的隐隐的哀伤的漂流瓶，哪日在海滩拾贝，稍一留神就会注意到它，打开便是满满的回忆。

眼前的converse没有多大变化，很多经典款都还在卖。鞋仍是那样的鞋，却不再闪闪发光了，甚至有些让人感觉简单得近乎幼稚。像是一个十岁出头，一身潮装踩着滑板出门的毛头小子，看着很酷，但你知道，要是上前把滑板抢走他一定会嗷嗷大哭，哈哈。定睛看了看门店正中央的星星标志，“真的不太想花时间去试啊。”微微笑了笑，又继续向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