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思家一味牵

    “物离乡贵”，这话如果用在各地的吃食方面，经常便会出错，错在大概是只从“物以稀为贵”上考虑了。有些食品的价值，不仅在于供应的多寡，更要看需求上是否对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别具一种口味，本乡人喜滋滋爱吃的东西，端给外地人尝一尝，对方可能要忙着摇手皱眉的。

    对于我们老家人最爱吃的鸡枞，老婆就很不以为然地说过：“我觉得也就是一种蘑菇，可能味道比蘑菇香些，但也不至于像你们说的那么好，还卖七八十元一斤！有那钱，我吃点什么不好？”对于这样的评价，我都只好讪讪一笑，以“人不知而不愠”的态度随她说去。

    在我们老家腾冲，鸡枞自来就被奉为菜中珍品。不仅卖得贵，价格远远高过其它任何蔬菜，而且产量极低，经常是揣着钱想买也买不到的。过去的农村家庭，不是生活略显富足的是不大会买的。即使家里藏有一小罐腌制好的油鸡纵，不是贵客临门或者逢年过节，也不轻易打开来吃。盛鸡枞的器皿也有讲究，一般都是用细小的白瓷碟，很少有用盘子和碗的。

    鸡枞都是野生的，每年只在短短的一个时节生发，就是中元节前后，伴着隆隆的雷声。找鸡枞既要靠运气，也要靠经验。今年在这个土堆上生过鸡枞，只要不把它的“窝”给破坏掉，来年这个时候准还会再出新的。因此善于找鸡枞的人，总是了解许多的鸡枞窝，并且又能保守住秘密。老家的鸡枞主要有青鸡枞、白鸡枞和黄鸡枞，青鸡枞是最好的，比其它两种更加味香肉嫩。从土里挖鸡枞，要趁它冒出土不久，赶在它“开放”之前，开放之后的鸡枞肉质就嫌“老”了。

    鸡枞的吃法，我喜欢的有两种。一种是煨汤，茄子切片，青椒切丝，加少许食盐和撕细的鸡枞一起用小火慢慢煨。汤极鲜甜，几朵鸡枞，真能化寻常为神奇，经与鸡枞一搭配，那茄片、椒丝滋味都已大不一样了。一种就是油鸡枞，把鸡枞下淡盐水略煮，晾至半干，烧好大半锅的热油，把鸡枞、新鲜的红辣椒块，一起用热油炸熟，添加适量盐巴拌匀即可。炸油鸡枞的时候，满屋飘香，这种香味很独特，像鸡肉的荤香，但更浓郁，又有天然植物的清甜气息，全家人闻到了都很愉悦。

    上大学前，我吃鸡枞都很懂得遵守规矩，就是要“细细吃”。一家人，就那么一小碟，每人夹两三根就没了，因此都默契地懂得要矜持一点。到外地上大学，母亲几乎把家里的鸡枞都让我一人带走了，到了宿舍，与同学们一起吃，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急得我也就顾不上细细吃了，能抢到一口便多吃一口！

      细算来，离家生活已经十二年了，不管身在哪里，都吃到了从老家带来或寄来的鸡枞。虽然这些年来也吃到过各地许多的美味，但鸡枞的味道对于我永远有着一份独特的意义。就算是有点小题大作吧，但我和家人都享受那种寄带鸡枞的过程。前几天我给在老家的父亲电话，他说正在集市买鸡枞，一边遗憾地说今年鸡枞少只买到了六七斤，一边又感慨现在价格太高，都卖到70元一斤了。我开导他说喜欢吃就多买，只要能买到，花不了多少钱，他答应说那就再多买一点。两天前，他给我们电话，说是给我们快递了东西，都是些吃的，其中就有他刚买到晒干了的鸡枞。真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给我们寄来了，我转头跟身边的老婆说道“看看，父母的心里都是只有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