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间风月谈：奔向大排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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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总有那么几天，懒得下厨，想到做饭就烦，这时，大排档像一个急于转世投胎的女鬼引诱想要自杀的人——来吧，来吧，来吧……我就真的“来了”。

　　我坐在大排档凉风处，觉得自己这刻活得很值，大排档的位置是不是处在交通路口汽车废气的包围里，就不在我的感觉中了。

　　周围背靠背，脸对脸，肩挨肩，坐满热热闹闹、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姿态，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气味，不同的声音……这沉浸在烧烤炊烟里的“夜宴”场面，总让我的脑子出现另一张画面，那画面被远祖深藏在我记忆里。男性远祖们辛苦一天，满载猎物而归，山洞里守候的饥饿妇孺们倾巢而出，欢呼雀跃，拾柴添火，一堆堆的火边围坐一堆堆的人，切割好食物，放在火上烧烤，载歌载舞……烧烤的烟雾里，人们酒足饭饱，幕天席地而眠，身心与自然融为一体。饕餮的快乐不是远祖们天天可以拥有的，所以，远祖们一代一代把这样的快乐深深刻在记忆里，几百万年一代一代传下来，我们怎么可能短短几千年就忘记了呢。

　　我刑满释放般奔向大排档，潜意识里，能有一刻幕天席地吃饱喝足极享感官快乐之能事，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我身不由己地奔向这种幸福。

　　我向往大排档的身不由己，很像我当初结婚的身不由己，到了岁数，就开始神不守舍地朝婚姻那大排档的摊子上瞅，不管多少过来人感叹这“大排档”的不如意处，我还是不能忍受离群的孤独，没法坐在外面眼睁睁地白看人家的大排档有吃有喝，男欢女爱，天伦之乐，我身不由己地被大排档的气氛拉进去了，总以为我自己的大排档，必然会诗情画意与众不同。

　　但坐在婚姻的大排档里，发现自己和众生毫无差别，看遍每张桌子，人们普遍接受的，吃得最香的，往往还就那么几样简单食物，水煮点这个，水煮点那个，卤的，烤的……把大排档时光消磨得有滋有味，但有一样必不可少——身边坐一个谈得来的人，海阔天空一通乱侃，与知己者神聊，比可口小菜还下酒，没有人喜欢闷头独吃大排档的，如果物质快乐和精神快乐都够享，这大排档就算没有白来一趟了。虽然桌子边的吃客之间少不得恩恩怨怨，打打闹闹，把桌子打翻的，固然有，细嚼慢咽，吃到散摊的，也有。　　

　　吃大排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口味，再华丽的形式也离不开一桌子的吃食，一桌子的吃客，一桌子的人散了，再来一桌子人。喜欢大排摊的氛围也好，厌恶大排摊的吵闹也罢，我还是和芸芸众生一道，身不由己地陷入大排档的重围。

　　不管此大排档，还是彼大排档，我都愿意和知己在一起，哪怕喝白水，闻汽车尾气味道的晚风，也觉得很风月。

06.9.9  （发表于东南早报美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