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都洛阳城(4)

陈风转身要走,院内“当啷”一声脆响,安静了下来。

陈风一愣,听到一尖细嗓音说道,“客人既已到了门外,何不进来说话?”

两扇门“嘭”地开了,开门的人身材高大,腰肥肚圆,颈带项圈,头顶扎着一冲天辫,上身穿了一件敞怀汗衫,露着大肚腩。三月的天气,空气中尚有余寒,如此打扮,实属怪异。

“哟,还真有人”,大汉边闪开门边气喘似地说道,“这百晓生什么时候学会神算的技艺了?”

“非也,非也”,门另一侧一个衣着光鲜的侏儒接上说:“艾寿,神算说的是能算清财货,毫厘不差,这百晓生人未至便知有人到访,这乃是周易卜算之术才对。”此人身材矮小,说话却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听起来有几分大男儿气概。

那大汉艾寿瓮声瓮气“嘿嘿”一笑,道:“庄皋,你这次话不对,我说的是神算,神算当然包括卜算在内,这次可你别想蒙我。”

陈风见他二人行为怪异,说话颠三倒四,胡搅蛮缠,不理两人,向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约莫二三十人,或配刀剑,或执勾叉,形态各异,邪里邪气,看上去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江湖人士。

陈风不知怎样开口,思量间,侏儒刚要开口,被一个模样儒雅的中年人抢上前,他手扶剑柄,厉声问:“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躲在门外?”

人群这时分出一条路,一个尖嘴猴腮,下巴蓄须的道士走了过来。

“各位好汉,我实属路过此地,不想惊扰到各位,”陈风抱拳施礼道:“抱歉,抱歉,我这就告辞!”

“慢着”,那道士凑上前来,捻着胡须,盯着陈风直看。

看了许久,似心有不甘,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轻轻摇头,嘀咕道,“黄口孺子,黄口孺子又能成什么事”。

道士旁边一年轻书生,面带笑容,拱手施礼道:“公子久立门外,何必急于一时,不如进来说话?”

书生彬彬有礼,举止优雅,陈风心里对其生了几分亲近,心道:既然走不脱,进去又有何妨?

刚欲迈步,又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这偷听的小贼,直接宰了岂不更好,何必让他进来?”

话音落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吴二哥所言甚是呀,我们今天所谋之事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不然呢,连累了尉迟庄主他老人家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女子说完,人多露出赞许的神情。

“你等也知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吗?那你们可晓得,此处虽是偏僻,在门外杀他,倘若有个万一,被人看到,惊动了官家,是什么后果?”,书生驳斥那女人道。

“哟哟,书生大哥虽然面冷,但肚子里毕竟比小女子多装了许多墨水呀,原来冷面大哥是要他进来之后再解决呀,奴家倒真是看得浅了呢。”

这书生竟是如此用心,陈风心中叫苦,心想,糊糊涂涂死在这里太过憋屈吧?

又想,不行,我死事小,爹爹交代的事情尚未办妥,事关天下安危,不能有任何差池。

于是提起胆气,大踏步进了门,学着以前听的戏词说道:“诸位英雄,我路过此地实没有偷听各位之心,若是各位不信尽可以杀我?但各位英雄不辩缘由,滥杀无辜之人,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我们自然是英雄,英雄杀这么个小娃娃,确实不好,不好”,艾寿憨里憨气地说道。

“非也非也,艾寿你又错了,英雄不拘小节,如今安禄山已有谋反之心,倘若能杀了史思明,断其臂膀,杀这么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庄皋说道。

陈风心道,这帮人倒是和自己来洛阳的目的相合。

道士说道:“小娃娃不必恐惧,我可保你周全”,道士声音尖细,陈风这时方才听出,此人便是那说出“客人既然到了门外,何不进来说话”之人。

陈风转念一想,此行目的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有人保我,且先等一等,如若不行,最后再说出,自然也能化解兵戈。

“百晓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偷听,你却要保他,倘若杀这样一个小子都再三犹豫,这样子众人如何服你?”,那个被女子称作吴二哥的人又阴沉沉说道。

四下里又起一片迎合之声。

“吴老二,你难道对尉迟他老人家有不满之心?”,百晓生用尖细的嗓音冷冷说道,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这,我自然不敢对他老人家心生不满,只是这小子,如若……”,吴二的语气登时便软了下来。

“好了,我自有主意,不让他泄露便是,”话音刚落,百晓生突然转身,手法极快。陈风突然遇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喂下了一颗药丸。

先是全身剧震,接着身子一软,陈风便倒在了地上,虽是倒了但意识倒还清醒,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居然发不出声音。心里焦急,再想说出事情原委已然不能。接着便被人提起,扔在了院子内一间破落房间的干草堆里,百晓生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娃娃,你吃下的是老生的三日保命丹,三日之内,你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三日后恢复如初,却是对你身体大有好处”。

“百晓生,你为保这小子竟肯使用三日保命丹?”,那个被称作庄皋的侏儒惊诧道。

庄皋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片哗然,“三日保命丹”,药如其名,无论伤情如何,可保三日不死。

但众人只知道这药对重伤之人可强提一口气,却不知正常人吃了会如何。毕竟这丹药异常珍贵,得到已属不易,又有谁肯喂给正常人?

百晓生也是一惊,庄皋居然能识得这三日保命丹。众人又议论开来,有说百晓生今天八成是抽了风的,有戏谑陈风是百晓生私生子的,更有戒备心强者说这是百晓生使的一计,定是心有所图。

“哼……老生做事,岂容你们评头论足?”,百晓生冷冷道:“再说今日所议之事实为保国安民之举,岂能妄杀无辜之人?”

“哎呀,百晓生先生倒是心善得紧呢”,那女子讥讽道:“不过呢,咱们也不是非要杀他不可,倘若百晓生先生能将那三日保命丹每人发上那么一两颗……呵呵,大家也图个安心不是?”

那佩剑的中年人似有所动,抱拳一施礼,道:“百晓生先生,那史思明是安禄山得力助手,身边岂能没些高手护卫?此次杀他,确实凶险,还望先生赐丹。”

“呵呵”,百晓生一声冷笑:“李儒先,连你也要同老夫为难吗?你不要忘了,当年你被仇家追杀,重伤之下潜入归林山庄,倘若不是尉迟庄主周旋保你,你安有今天?”,那中年人脸露惭愧之色,默然退在了一旁,百晓生扫视众人,又接着说:“咱们江湖之人,或为一恩字,或为一义字,慷慨赴死,何足道哉?诸位有哪个怕死的,大可离开,我绝不阻拦。”

一段话说的慷慨激昂,四下里竟再无异议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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