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他今天四十，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四。

那一年，我记得自己拿了一张A4纸那么大的贺卡请大家给我留言，因为过不了几天我就要转校了。

女生们都会写一些依依不舍的话，有些还会留下一张一寸的小照片，照片的背面写上名字。男生都有点对付，只有几个认真写的，但大都是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话。

他也认真写了：如“...miss you！”

刚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吓我一身汗，我错以为那是“kiss you”。心想，班子这人，平时属于闷骚型，今天如此豪放，莫非他，暗恋我......？

嘿嘿，正在我脸红心跳胡思乱想的时候，同桌趁我不注意，把我的贺卡给抢走了，我心想，完了。果然，同桌立马发现了那个单词，指着它，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哟，班子说他会想你的。”

想我？

我重新看了一遍那个单词，笑了出来。

想我的人多了，只是兄弟姐妹们都写中文，他耍什么帅？

虽然他的留言写得不够大胆，但他还是做了一件别的同学没做的事情。送了我一盒卡带，里面录了一首他唱的歌——潇洒走一回。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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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深沉有余，不像个孩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有点小激动地折了一瓶幸运星送给他。

一瓶幸运星能拿来干嘛？据说，后来被他转送给了他侄女，代表他对她的祝愿和祝福。

一样物品能承载某种情感意义，是一种幸运。

但卡带应该是被我在搬家的过程中给遗失了，有点遗憾。

前几天，我偶然看到叶倩文出现在综艺节目里，快六十岁的她，唱起“潇洒走一回”还是功力不减当年。想当年这首歌红遍大江南北，但后来这首歌在二十余年里却鲜有人提起。如今，当人们一起再唱起它时，我突然觉得，人们唱的只是一首叫做“回忆”的歌，一个时代匆匆过去了！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我们，也都到了不惑之年了！

不惑之年的他说，现在的自己爱唱“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还有“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又或是“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比起“潇洒走一回”，的确内敛了不少，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无论他唱哪首歌，或许再也找不回唱叶倩文那首歌曲的感觉。就像现在的我，宁愿买一个奢侈品送人，也不愿折什么幸运星。我们整天在计算着效率，像这种输入和输出极其不匹配的事情，不是成熟的人愿意去做的。

可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孩子的成长。我看着他把老师奖励的糖纸藏在铅笔盒里，看着他把奖状藏在保险箱里，允许他把一片片落叶夹在书本里，甚至还允许他收藏一支幼儿园时期他称之为“药膏”的东西......我有时候会陪他一起欣赏这些宝贝，夸夸他的收藏实在是“有价值”和“难得的”。他会露出骄傲的笑容，然后再把它们收起来放回原处。

也许其中的某些东西，能让他记一辈子。温暖的记忆会让人心变得柔软，那份物质以外的美好，什么都替代不了。

同样是今天，因为他学校里集体生日会的安排，他读到了我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我猜他会珍藏这封信。我猜，他一定会把它锁到保险箱里。

晚上，我请求他给我回信，他答应尽力而为。我和他初步约定，以后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他写一封信，然后他再回我一封。这样等到我八十岁的时候，我们至少有八十封信可以看。

我们的一生中，有几封信可以看？

可以想象当年李银河收到王小波的“五线谱”情书时的感受。纵然后来她谈起此事时已年过花甲，但是说起的时候仍然笑得恍如少女。如果当时王小波没有那么做，李银河在回忆的时候就不会有那宝贵的情感被永远的留下来。

所以，写这篇文章是为了给即将四十岁的他看，也是为了给日后的自己看，就像搭了一趟时光机。同时也送上一份生日快乐的祝福：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