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第一站前往红场，大凡我们的上一代长辈对于这里都有一种难舍的情结，而许多电影小说也是以这里为背景，演绎出雄壮而动人的红色故事。如今苏联之梦已成往事，身临其境时，怀念的心情却尤为真切。同样是国家军事和政治的中心舞台，比起天安门广场，红场范围要小了许多，正中间是列宁墓，供游人瞻仰。远处耸立的东正教堂顶着冰淇凌一般的尖顶，给棱角分明的天际线增加了一些遥远的童话色彩。是日风急天高，空中阴云密布，遥想七十多年前的苏联国庆日，战车的钢铁洪流在这里滚滚而过，几十万受阅士兵亮出乌黑的马靴，踏着整齐的步伐直接奔赴战场，一腔热血保卫祖国，确是让人无比震撼的画面。只是物是人非，锈迹与白发让曾经的超级大国空留一声长叹，而红场也更多的成为了文艺怀旧的最佳去处。
在长明灯前缅怀为国战争中死去的俄国先烈，忽然急促的哨子声响起，一大群穿着军装的儿童在身边集合。有的脚步跌跌撞撞，有的则揉着眼睛还未睡醒。而宽大的衣服更让这些无意长大的脸庞显得稚气未脱。当地人解释说，这是学校里组织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而对于我们这些游客而言，遇到这些孩子却是在沉重的主旋律下听到的跳脱而欢快的轻音符。
商店里用各种现代科技设备搭出的普希金像，给古典精神勾画了现代轮廓，设计可谓巧妙走心。虽然对俄国文学不太感冒，但普希金却是我读过的第一外国诗人，无论情诗史诗，都是热情充沛，磅礴有力，“俄罗斯文学的太阳”的称谓可谓实至名归。而他的人生经历更是传奇，与情敌决斗最终落败谢幕，却是成就了真性情的浪漫美名。不知道如果生活在现代，普希金是否也会改用图中更为快捷的写作工具，而手稿笔迹所显示的斑斑岁月和写作心路或许也终将被整齐划一的印刷体所埋没取代，而这一份随性为之的自画像原本或许也就不复存在了。
连夜坐小火车抵达圣彼得堡，一路走走停停，俄国乡村无甚可看，就与同车厢的旅友闲聊一夜。次日抵达，彼得堡天空已经放晴了。远远望见广场上的彼得大帝像，振臂东指，胯下骏马腾跃而起，踏蹄欲奔，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更有征服欧洲的壮志雄心。我想，要说俄国历史上决定国家命运的人物，彼得大帝算是当之无愧的一个，在他治下，俄国改变了积贫积弱的穷困面貌，开疆拓土，创立海军，打通波罗的海出海口，让俄国有了走向近代社会的实力和自信，在他死后不久，旧世界的秩序被推倒重建，新世界的格局在滚滚硝烟中被重新界定，仿佛收到上天的派遣一样，他的到来对于整个俄罗斯民族可谓恰逢其时。
饭后驱车前往夏宫，下午天气晴好，园内视野开阔，喷泉水波粼粼，水滴夹着白色的泡沫一跃而出，飘散而下，在音乐和风中闪出跳动着七彩的光圈。园内构造与凡尔赛宫十分相似，一个长长的回廊将水池环绕，不时有小径通向周围的雕塑花园。园内建筑不多，满眼望去都是绿色，令人心旷神怡。临行时看到一班俄国人穿着华丽的宫廷服装，举手投足间让人联想到果戈里或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古典戏剧，一打听才知，原来是一个化妆舞会。不知舞会尾声醉里挑灯之际，打量彼此的装束，是否会有穿越回沙皇时代的错觉，至少在此刻落叶纷飞的金色阳光下，我仿佛穿越回了我人生中最好的时光。
从俄罗斯入境芬兰，海关人员依旧是军装配搭着扑克脸，而边境的旷野上也依然大风起兮乌云惨淡，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一副沉重到底的样子。所幸芬兰的海关很热情，微笑着走来跑去，好奇的打量着不远万里而来的东方力量。离开海关后驱车来到赫尔辛基街头，随处可见颜色鲜艳的有轨电车在砖石地面上缓缓而过。整座城市无论建筑还是人群，都要比俄国精致柔和许多。橱窗前飘扬着白底蓝十字的国旗，熟悉的NOKIA招牌和国旗一样，成为街道上最常见的标志。听说诺基亚破产重组后意欲东山再起，让人瞬间怀念起那久违的金属按键手感和沉甸甸的良心质量。
在芬兰港口前准备搭乘邮轮前往瑞典斯德哥尔摩，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望到这样一件艺术品。一个身材瘦小的光头男孩正在响应大自然的呼唤，眼神中甚是胆怯窘迫。想起同样题材的“撒尿小英雄”雕像则宛如天使，神情泰然自若。古典艺术用故事赋予人物高贵的英雄情结，而现代主义则用直白的感官刺激来深入观者的内心，两相比较，无所谓优劣，在如此生活的主题之下，古典与现代都是风景。
坐了一夜邮轮来到瑞典，于是进城参观。斯德哥尔摩皇宫庄严肃穆，门口处站立的卫兵戴着厚厚的帽子，在一片高举的手机镜头前从容不迫的换岗。对于瑞典的历史我所知不详，但除去宜家之外，最为响亮的名字就是足球明星伊布拉希莫维奇了。所谓人中伊布，马中赤兔，虽然多少有些揶揄，但若单论球技，类比古时奉先的武艺超群则毫不逊色。虽然辗转多家俱乐部，且年过三十，却始终保持着绝佳的状态。不知是否瑞典老王灵魂附体，攻城拔寨仿佛摧枯拉朽，横刀立马，英风不减当年，颇有王者之气。
从皇宫走出，在首都街头闲逛。发现这一家饰品店里有着十分可爱的便签夹，甚是喜欢。一身精灵打扮，矮矮的个子，硕大的蒜头鼻，小小的眼睛，嘴巴虽被衣袍遮去，却仿佛暗暗口念魔咒。据说这个神似Q版甘道夫的小人卖的很好，大概都是希望在生活中增加一些魔法的盼头和愉悦的心情。想起几年前看过的北欧神话电影《贝奥武夫》虽然做工精良，效果美轮美奂，但主人公的犹豫和胆怯却最终让故事无疾而终，票房更是惨败。可见人们都更喜爱有趣的形象和快乐的故事，而对于日照时间极短的北欧而言，可能更加需要内心灿烂的阳光了。
从瑞典坐渡轮来到丹麦，行程也接近尾声。来到传说中的小美人鱼像旁拍照，更像是在单纯的纪念这个国家最知名的作家，和一经提起国名就随之联想而来的童年回忆。虽然比起安徒生童话，我小时候更爱伊索寓言，但这位丹麦作家文字中所蕴含的深意，是直到长大了才有所体悟。贫苦的生活，不被赏识的才华，内向胆怯的性格，让这位作家在无奈与愤懑中开始构建自己的秘密花园，不为逃避，只是为了现实重压下的喘息。因而他的许多作品虽然有美好的幻想，但大都直接抛向残酷的现实，以美好破碎收场。卖火柴的小女孩如此，眼前的小美人鱼亦然。文学不是粉饰，也不是鸡汤，残酷的现实不容回避，亟待批判。而每一个色彩斑澜的童话背后，都有作者看透事态炎凉，却依旧热爱生活的眼睛。
俄罗斯与北欧四国行走将近半月，以上只是配合着照片和当时的所见所闻编排的一些文字，还有许多景点因为时间有限，只是走马一番，比如圣彼得堡冬宫，建筑与内设都堪称一绝，但因为常常闭馆，所以去时一定要打听好时间；斯德哥尔摩市政厅是每年诺奖颁发地，值得一游；哥本哈根步行街商品琳琅满目，乐高天地是孩子们的天堂。比如挪威峡湾景色秀丽，但因摄影水平有限，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在正文中就不作赘述了。原本想把北欧作为文章重点，但写着写着才发现还是俄罗斯文化底蕴深厚，干货众多，所以就掉头多写。其实无论我的记叙多么详尽，总是夹杂着自身的观感体验，难免有失偏颇。我想最好的旅游不在于纸笔镜头，而在于旅途中的经历和心境。最好的游记是一张机票，带你去踏上更广阔的未知天地。
摄影&撰文|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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