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珀斯到阿德莱德,还是从伦敦到莫斯科,这在距离上是没有区别的。
经过十几天的准备,终于整装待发。出发那天早上认真吃了早饭,把所有的行李搬到了车上,和舍友Summit道别。上午十点,满怀着激情与激动,踏上了环澳的公路旅程。
一口气开了两百公里,在小镇Brookston加油歇脚吃午饭,其实那时候对于这段旅程的感觉是不真实的,新鲜的景色,陌生的小镇,不过如此。一直到下午三点来到了距珀斯四百公里的波浪岩,才后知后觉,如梦初醒。
一下车便被无边的热浪包围,绝对的炙热让人无法正常呼吸。机械地跟着零星的游客走到了一整块像波浪一样的大岩石脚下,棕褐色的纹路,垂直向上又倾斜而出,真的像一排被定格的巨浪。象征性地拍了照片,感觉皮肤要燃烧,在苍蝇编队的轰炸中逃回了停车场。
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像是刚出炉的山芋,红红的蔫蔫的。坐回车里,狂灌两瓶水,短短的十几分钟,脸已经烤成了紫色,又大又肿,变了模样。我俩不禁感叹:这是一段要燃烧的旅程!
当晚在事先找好的一处免费休息区过夜。休息区有厨房卫生间还能充电,但除了鸟和卫生间里的一只超大蜘蛛,没有任何活物,我俩想到了生化危机,于是提心吊胆在车里睡了一夜,一大早便匆忙出发,前往西澳最后一个大城镇,Esperance。
Esperance的一个著名景点是传说中的粉湖(Pink Lake),顾名思义,粉湖的湖水是粉色的,成因可能源于在特定气候条件下耐盐藻类所释放的色素。到了粉湖,发现湖水干涸,裸露着白色的泥沙,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一片苍茫。向湖中走了很远才看到一湾湾浅浅的湖水,然鹅也不是粉色的。
到了Esperance的市中心,到处都是悠闲的旅行者。海风吹拂的沙滩上有人在锻炼,有人在烧烤。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拿着地图,指引你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懒洋洋地吃了午饭,来到了以白沙滩和袋鼠闻名的Lucky Bay。天和海蓝得看不出分界线,沙滩细腻得婉如凝脂,踩不出脚印。好多袋鼠在草丛里吃着草根,不时跳到海边伫立发呆,在镜头前也淡定自如。
在沙滩流连了好久,直到傍晚才赶往150公里之外的露营地。路上没有路灯,天完全黑下来后,遇到一群数量巨大的蛾子,枪林弹雨,噼里啪啦砸向车窗,像是闯入了一张密实的黑色大网,怎么也挣脱不开。过了好久,浓雾般的蛾子才逐渐消散,车前身粘着的小蛾子尸体,像是冰糖葫芦上裹满的芝麻。
到营地时已是晚上九点,摸黑在铺满石子的地面上扎了帐篷收拾睡觉。早上梦见自己被扔进了鸡窝,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半睁开眼,发现太阳刚刚升起,红彤彤的,一只调皮的小鸟儿站在我们帐篷上,张开翅膀飞来飞去。我俩在帐篷里坐了好久,不舍得出去。
等钻出帐篷时,小小的石子场地只剩下我俩和一只到处溜达的小狗。收拾完一口气开到了西澳的最后一个小镇Norseman。
从Norseman一路向东,驶上Eyre Highway(艾尔公路),就算踏上了穿越纳拉伯的旅程。这里到南澳的边境是725公里,再往前行驶480公里才能到塞杜纳,进行南澳入境检查的小镇,然后还有793公里才能到阿德莱德。
纳拉伯平原横跨西澳、南澳两州,绵延1200千米,这个石灰岩平原气候干燥、植物贫乏、人烟稀少,有许多人说这是一段很漫长无聊甚至是危险的旅程,因为一旦发生事故,等待救援也需要很久。
由于平原荒芜,车辆稀少,凌晨和黄昏处于活跃期的袋鼠穿过马路时,高速行驶的车来不及躲闪,便会被撞得血肉模糊。大部分被撞的袋鼠会被拖到路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具袋鼠尸体,车辆经过时,惊起三五只乌鸦,并迎来一股恶臭。
一路上我俩从来没有谈论过那些袋鼠尸体,也尽量避开凌晨和黄昏行车,心里都在默默地祈祷,一定要安全抵达旅途的终点。
做环澳攻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规划纳拉伯这段行程上。标好每个加油站和站间的距离,找出每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并大致确定了每天行驶的公里数,准备了许多水和短时间不过期的食物……
路上的景色基本一致,灌木丛、裸露的土地、一望无际的公路,似乎只有天气的变幻,以至于在这片无人区开车时,遇到对向的车都会挥手致意,可能是因为这段旅途太长太寂寞。
当天下午驶上了澳大利亚最长的直线道路(146.6公里),即“90英里直路”(90 Mile Straight Road),公路全程笔直且平坦,两边是树丛,远处的路和蔚蓝的天连在一起,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波光”,仿佛开到尽头便是大海。酱油说这种感觉像在亲历逃离神庙,后面只差一个大怪兽。
本想将这条直路一开到底,可临近傍晚,直路旁只有一处休息区,转了一圈发现虽然条件简陋,但场地很大,露营者也不少,便安顿下来。
在澳洲公路上行驶,尤其是无人区这种人烟稀少处,旅馆、露营地极少且贵,但路边会有许多可以过夜的免费休息区:一个场地,几个垃圾桶和一个卫生间,是临时过夜的好去处。
当时天色已晚,狂风四起气温骤降,黄土漫天飞扬。两人瑟瑟发抖地扎完帐篷,蹲在车门边,用鞋盒、纸箱子,把炉子挡得严严实实,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面。虽然锅边一层灰,外面大风呼啸,两个少年在车里开心地吸面吃土,感叹当晚漫天黄土和绿树掩映下的落日多壮观。
由于晚上风太大,帐篷过了一夜粘了厚厚一层灰,早上收完帐篷我俩浑身土得掉渣,临走时顺便去卫生间洗手。
打开水龙头后水流细小,刚要把手伸过去接水,随着水流一起流下来了一只,两只,一串蜜蜂!手也没敢洗,要不直接上厕所好了。打开马桶盖,蜜汁气味喷涌而出,和气味一起出来的,是一只,两只,一团蜜蜂!吓得我一脚蹬下了马桶盖,夺门而出。
驶出90英里直路便到了西澳的中西部时区,时间调快了45分钟。在路上看到对向车道有两个人戴着遮蝇帽,穿着荧光衣,推着行李车与我们同向前进,突然意识到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徒步者!
看着他们一闪而过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心中蹦出大写的敬畏。光是这段1200公里的无人区,他们不分昼夜一刻不停也要走上十几天,更何况在高温炙烤,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从一个补给站到下一个补给站就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如何保证食物和水源充足且不变质,如何在高温下保持体力不断前行,不得而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
出发第四天傍晚,到达了西澳州境的边防站Eucla。Eucla的露营地地势很高,向南可以看到大海和通向海边纵横交错的路,以及大片树林。
我俩在靠近悬崖的树下扎了帐篷。傍晚下了一场雨,雨后的露营地热闹非凡,孩子到处嬉戏玩耍,大人们喝咖啡乘凉,我和酱油打开车门,坐在车里写日记。觉得眼前的光越来越红,抬头一看,夕阳把眼前的整个海平面上的云染成了红色,一道越发鲜艳的彩虹横跨整个露营地上方,似乎一直延伸到了海里。整个营地的人都聚集到了悬崖边,相互依偎着感叹眼前的壮阔景色。
出发第五天,正式进入了南澳大利亚州,时间调快1小时45分钟。由于时差,当晚在一个小小的露营地等到九点才看到日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穿越了两个州,跨越了三个时区,就此算穿越了纳拉伯平原。
现在想来,穿越纳拉伯的那段日子成为我俩环澳时的特殊经历。那段只有广阔蓝天和漫长地平线的路上,让我们意识到旅途本身和旅行目的地同样重要,因为最美的风景,一直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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