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练九州府邸所在的江厦府,再向南200里地,就到了广庆府地界,在广庆府的一个名叫武县的小县城里,活跃着一股黑恶势力,这股势力就是放蛇帮,其帮主名叫伍不为,擅用一柄长刀,其刀上功夫猛、狠、准、快,与其对决之人,如非其敌手,就别想从他的刀下逃生,他一刀既出,刀刀致命,不致人于死地决不罢休,其凶狠残忍的个性,在广庆府黑白两道广有恶名、无人不晓,人人皆知。而他就凭着这柄舞的极为精熟的长刀和凶狠残忍的个性,坐上了广庆黑道帮派的第一把交椅,但凡黑道各帮派有所活动之时都要听其指挥调度。
伍不为创立的帮派之所以叫做放蛇帮,并不是因为伍不为喜好养蛇,而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手下个个都像毒蛇,走出去让人看到他们后,也像看到毒蛇一般畏惧……
伍不为的放蛇帮烧杀抢掠、淫人妻女、无恶不做,但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是经营绸缎布帛和药材生意,放蛇帮串通州县官员、威逼利诱,巧取豪夺、采取种种手段把全州的绸缎布帛和药材生意全部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广庆府处于江南富饶之乡,繁华之所,物阜人丰,端的是花花世界、流金溢银,此等之地多的是富商大贾、豪贵士绅,一个个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丽人楼上、物欲乡里,全然是醉生梦死……
可如此一个繁华世界,数百万人,在绸缎布帛和药材生意方面,却只有伍不为一个人说了算,他说涨价就涨价,说断货就断货,所向横行,从来都毫无忌惮。
自绸缎布帛、药材生意被伍不为掌控以后,就苦了当地百姓,由于货殖昂贵,一户之内往往几年难置几件寒衣、更有那极为贫寒之家,全家老小,竟尽皆赤身裸体,而由于无衣可穿、无被可覆、广庆境内,便多的是伤寒疾病之人,又因药材价格不菲,病死者不计其数,于是不过数年,这广庆一个物华天宝的富裕之乡,百业多受波累,民生逐渐凋敝。
但伍不为却因此成为本州第一豪富,又因为其广结本州官府要员,时时孝敬贿赂,动辄千金万金,实质上就形成了黑白两道相互勾结、残害百姓的罪恶同盟。
伍不为其人在当地百姓那里自然也就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罪大恶极之徒。
而对于当地百姓对自己的唾骂和评价,伍不为毫不在意,他只是不断图谋着开疆拓土,让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实现自己成为全国绸缎布帛、药材生意龙头老大的梦想。
他很自然地想起了练九州,这个手中握有权柄的州官大吏、这个人称天下第一富人的人,这个以一杆长枪名噪武林的人,这个与江湖黑白两道都广为结交的人……
伍不为想,如果能与练九州合作,那么自己的黑道生意、白道生涯将会快速腾飞,自己的理想将会加速实现……
于是伍不为把练九州请到了自己家里,但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他这一请,竟然直接导致了他满门灭绝……引来了灭门之祸!
这必须从他十五岁的女儿伍思云说起,这是一个生性放荡不羁的女子,轻佻孟浪、不受管拘,经常与丫鬟仆从、帮中弟子说笑打闹、肆意而为,如逢平日家中来客,也常出出进进,嬉笑言语,毫不回避,没有一点富家千金的荣仪……
而那伍不为夫妇,乃江湖粗人,竟对女儿如此举止不以为意,并在内心里认为自家女儿日后也必成江湖豪侠、何必学习那些繁缛礼节……
也不怪伍不为夫妇心中思虑不周,那伍思云也却有江湖豪侠之气,擅舞大枪,上下翻飞、刺、崩、挑、绊、开、合、起、转耍得很有功底。
但是问题在于这样一个豪放少女,在家宴上遇到了练九州如此一个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的男人……
于是荒唐的故事也就此上演……
那是火辣辣夏日的一天,花儿热烈地开着,她们毫不遮掩地吐露着火热的心事,就像汩汩喷涌的泉水,急不可待地向山涧中飞泄而去……她们妖娆地摇曳在枝头,等待着行人的关注和采撷……
伍不为把精美大宴摆在了飞泉流瀑、众花吐艳的后园,之所以摆在这里,他有两个目的,一是这里景色极好,能提高人饮酒畅谈的兴致,二是这里场地开阔、席间可以操枪舞剑,歌舞游乐。
而这一切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他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打算趁机让练九州传授自己女儿一套枪法,同时自己也可以借此窥视练九州枪法的奥妙,为今后,更好地立足江湖、甚至击败练九州奠定基础。
所以在当天的宴席上,伍思云也自然在座陪酒,酒过数巡,那歌姬们一曲舞罢,伍不为夫妇给练九州敬过酒后,那伍思云便给练九州斟酒,她走到练九州身侧,举起酒壶,把那杯子倒得满满,说,你长我三十余岁,练就一身好功夫,听说尤其是长枪,名震武林,达到了至高境地,而我也深爱长枪,自幼练习,颇有一番心得,今日为你斟满此酒,希望能与你进行一番切磋!
练九州见伍思云虽生有几分姿色,但小小年纪却对自己如此出言不敬不逊,心中深感不乐,于是笑了一下说道,小姐好兴致,想让我与你切磋武技可以,却要答应我一件事!
伍思云嘴角一瞥,脸上稍露挑衅,说,什么事,什么事我都不怕!
练九州哈哈大笑,望了一眼伍不为夫妇,又说,小姐果然豪气,我要你答应之事,乃是陪我连饮十杯!
谁知他话音还在,伍思云已经举起手中之酒,仰头饮尽,然后再倒,毫不畏惧,直至痛饮了十杯,伍思云方才指着练九州道,如何,夲小姐已经把十杯酒拿下!
练九州见伍思云如此,顿时消了心中不快,微笑着说,我饮二十杯,小姐可敢再饮?
伍不为听了练九州之言,知练九州有意难为伍思云,于是在一旁说道,练兄欺瞒晚辈,断不可取!
谁知伍思云并不顾伍不为之言,指着练九州呵呵笑,说,莫说二十杯,就是一百杯,我也不会害怕!
练九州望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感觉这女子非凡可爱,于是笑着说,我且把二十杯酒饮下,至于小姐是否愿饮,小姐自主便是,说起切磋武技吗,在下便奉陪一回!说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自斟自饮,连喝了二十杯。
此时伍不为便趁机说,练兄武功高绝,岂能与小女这武林晚辈切磋,不如传授小女一招两式,以备其今后行走江湖,不受人欺负……
却不知那伍思云并不理父亲好意,身子一跃,早已到了空旷之地,有仆从递过长枪,她叉腰挑衅,说,放手过来,我们比试一回!
练九州见伍思云如此傲慢自大,不仅感到好笑,却已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于是身子在椅子上动了一动,就在这一动之间,他已到了伍思云的面前。
伍思云见他身法奇快无比,心中不由惊诧,而就在她惊诧之时,长枪已被练九州夺去,大枪挥舞之处,一股巨大风浪飞起,她就像一片枯叶,一下被打翻在地……
伍思云跌在地上,疼痛难忍,却仍然指着练九州道,你暗算人,不算本事!
伍不为见状哈哈大笑,说,练兄枪法果然神乎其技,名不虚传,如若肯调教小女一番,在下将不胜感激!
伍思云听了父亲之言,此时竟忽地站了起来,说,好啊!我愿意!说着扯住练九州的衣袖,撒娇说,只要教我,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伍家夫人也起身走来,说,大人就教小女一招两式吧,以备她今后在江湖之上不被人欺!
练九州见伍家之人这般纠缠,深感不好推辞,说道,好吧!我就答应你们!
于是练九州就这样在伍家盘桓了数日,谁知在这数日之内,那伍思云竟天天与练九州厮混在一起,习武传功、汗湿襟衫之时,这女子往往在练九州面前脱衫褪衣,解带宽裳全无顾忌,更每每有与练九州勾肩搭背、热情相拥的轻佻之举。
一个青春芳华、妙龄婀娜、芬芳娇艳的少女如此对待一个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的男人,练九州如何不心动,如何能压得住心中那躁动的欲火,于是在她再一次热情拥抱他时,他提出了要与她行苟且之事。
而伍思云望着她只是嘻嘻的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练九州见状,就一下把她摔在地上……
练九州与自己的女儿发生了这样的荒唐之事,自然让伍不为颜面大失,对他来说这也自然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他愤怒地望着练九州、再恼怒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然后拂袖而去,在那一刻,他既愤怒又无奈,他愤怒的是练九州竟然做出了这种让他感觉极不光彩的事,无奈的是做出这种事的人是练九州,一个让自己感到难以奈何的人,如果换了别人,他一定会当场把那人杀死……
可这个人偏偏是练九州,因此伍不为只有恼怒、气愤、最终却无可奈何。
而练九州内心里也开始自责、他自责自己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女子做出那样的事?说实话,伍思云生得仅仅只是有几分姿色而已,并不是十分美丽,而练九州又见识过多少绝代佳丽,他身边有多少绝代佳丽胜过伍思云千倍万倍?可是……他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练九州灰溜溜地离开了放蛇帮……
而就在练九州离开放蛇帮的第二天,放蛇帮内就发生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那是在酉牌黄昏时分,伍思云正带领几个丫鬟仆从在后花园里玩耍,一个丫鬟突然发现,一朵杜鹃花的花枝上竟然生出了一朵玫瑰,那玫瑰凄艳如血,在夕阳之下,仿佛被人挖出的一颗悲伤的红心,而更令人惊讶的人,那玫瑰花朵之上正滴滴往下滴血,把那火红的杜鹃染成一片凄凉,仿佛痛苦女人绝望的眼泪。
那丫鬟不由惊惧,尖声大叫起来,伍思云听见尖叫,便率众人前来查看,望见那玫瑰时,他们一个个尽皆惊惧无语。
而就在此时,沉寂的空间里,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低低啜泣,就像秋风吹过时,秋雨敲落了寒花,一下子让众人的心都冰冷了下去,那一瞬间,他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忽然冻结,他们的身子动也不动地呆立在那里……
就在这样的冰冷恐怖里,那朵滴血的玫瑰忽然飞起,飞到了伍思云的手里,她望着手里的玫瑰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样绝望、痛苦……说不清的一种悲哀和恐惧,她的眼睛里流下了冰冷的泪水………滴滴洒落在似乎在颤抖的土地……
天地之间死一般的沉寂,夕阳仿佛受伤的瞳孔,四处喷洒着鲜红的血水,血腥的味道便弥漫在了空气里。
沉寂,无边的沉寂没有边际,在死亡已经到来的时候,突然一声响亮,伍思云的头颅突然间从肩膀上跳了起来,她的嘴大张着,似乎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是她的那声惨叫没有发出,永远地留在了喉咙里。她的尸身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仿佛倍受压抑的弹簧,弹出了脖颈,喷洒了一地……与夕阳血辉融合在一起,似在诉说一个充满仇恨和幽怨的凄凉故事。
看到如此惊怖的情景,那些丫鬟仆从们,仿佛突然遭受了强烈的打击,因恐怖而麻木的身子蓦然有了反应,那一瞬间,有的猝死了过去,有的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尖叫声惊动了伍不为夫妇和帮中弟子,他们举刀拿剑扑进后花园里,他们看到夕阳之下,伍思云的头颅高高悬在树枝之上,披散的长发上插着一朵血染的玫瑰,她的面目是那样狰狞可怖,似乎在诉说着千年的仇恨……
而地上躺着的是伍思云似乎还在冒着热气的尸体和被惊吓而死的丫鬟仆从。而剩下的那几个苟延残喘的人则全身战栗,脸无血色,仿佛在经受着地域的酷刑……
望着这样的情景,伍不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寒气在背部爬动着,仿佛一条毒蛇,随时都可以夺去他的性命,但是他依然壮起胆子大声道,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女儿?有种的站出来,别藏在暗处装神弄鬼!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那挂在树枝上的伍思云的头颅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冷笑散开,仿佛一柄尖刀突然戳进了人的心里,每个人的表情蓦然间都化作了惊惧,他们感觉到自己第一次遭遇了厉鬼……
唯有伍不为飞身纵起,举刀向伍思云的头颅劈去,可是他人在半空,突然感觉到面前一阵阴风巨浪般标出,长刀突然崩断,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哈哈大笑,他的人就像一棵草一样突然被什么利器腰斩成两段,与此同时,后花园内阴风大作,落花缤纷如雾如烟……
在那一刻,伍不为夫人以及放蛇帮帮中弟子手中刀剑尽皆断折,而他们被阴风吹起时更是血涌如注,恰似抽干汁液的枯木落地而亡……
在如雾如烟的落花中,伍家后花园里突然出现一匹无头之马,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提着伍思云的头颅走到那马身边,跨上那马腾空而去
放蛇帮从此在江湖上消失,有人说他们是被仇家追杀,遭致灭顶之灾,有人说,他们多行不义,上天震怒,已致让他们全帮灭尽……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真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