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面粉记

                 

    三年昏暗的高中生涯，留给我印象里的  不仅是摞起来高过发际线的各门类考卷 和校门口“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的大标语。 还有这么一件事，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说起这件事，倒叫我愧疚的想起  高中时那个中年发福，时常腆着官肚子的班主任来。

     大约是高二上半学期，傍晚放学后。 教室里空荡荡的，平常住校的同学都回寝室做饭了。 教室只有三两个女生团坐在一起闲聊着八卦 嗑着瓜子。  由于我是通家生，不用上晚自习。  习惯每天待在教室里做会儿题，我那时正爬在座位上，埋头在一套三角函数练习题里。 教室门口 突然出现那个让人肃然起敬的身影。

    “xxx……   你过来”

     喊我名字的，是我们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西北师大中文系毕业，正经的高材生  年纪还不到奔四，但面容略显老态。 中年发福，跟帅字沾不上边   但说起话来斯文深沉，常常一只胳膊别在胸前   一只胳膊作沉思状抚弄着下巴，一副老学究老八股模样。

    其实，最让我们这班男生提神的。是班主任那风韵十足的老婆，那粉红的紧身毛衣  勾勒出曼妙的腰身，两个傲娇的凸起 不盈一握，简直大家的梦中女神。  也许是善于保养，她看起来比班主任小很多岁。  我们这班男生每次聚在一起谈论她，身体上某个青春躁动的地方  都会不由的热一下。 由于班主任的屋子，在学校水房附近的一溜平房里，我们男生每次去打水的时候  都会假装不经意的朝班主任屋子里瞅几眼。

      瞥了一眼是班主任喊我，我抬起身子  心里很有些惶恐。 心里快速思索着是不是哪一科成绩，给班里扯后腿了。还是在操场柏树后面谈女朋友 被人告密了。  我心里没底，脚步沉重的像灌了铅。  到走廊里站定，班主任和蔼的问我怎么还不回家   又问我自行车在不在，让我跟他去镇面粉厂买一袋面粉。 我松了口气，想到给班主任帮忙能留点好印象 所以赶忙应承下来。

     校外通往镇中心的柏油马路，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   修好不到半年，路面就像遭遇过陨石撞击  大坑小坑随处都是。 一场雨过去，就变成了泥浆水洼。

     跟班主任到面粉厂，谈妥价钱之后  我将面粉安顿在自行车载物架上。 班主任说他有事先走了，让我将面粉载回学校交给师母。

     我诚惶诚恐的载着班主任的口粮，出了面粉厂。 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感觉步行太慢 索性骑着车走。 没想到这一图省事，惹出大祸来。

     我骑车刚蹬了两下，就到了马路积水坑里   那水洼足足有三米见方， 真真的泥浆池。我准备穿过水洼 骑到马路对面去。 突然咯噔一声，身后的载物架传来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回头一看，妈呀！  后座的一大袋面粉，整个都摔在泥浆里。 我脑子瞬间昏天黑地，赶忙下车 也顾不上脏了鞋袜，双手去搭救面粉袋  像从烂泥塘里，拖出一头浑身泥污的死猪。

      看着面前凄惨的面粉，我吓坏了。 这面粉还能吃吗？ 我身上又没带钱，想重新买一袋也不可能。  我神情沮丧的都快哭出声来，扶着后座上的泥袋子不知怎么办  过路的男女同学，都投来惊诧的目光，我羞愧的无地自容  直想挖个窟窿钻进去。

     这可怎么交代， 我推着自行车  无助的停靠在镇图书馆外的墙上，双手不住的囫囵着袋子上的泥水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图书馆的阿姨走出来看到了，惊讶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含着眼泪跟她诉说了经过，阿姨让我不要着急  先去镇西头的面饼店，找个空面粉袋子。 我赶忙跑到面饼店，跟店家要个袋子   结果人家坐地起价，一个空面粉袋  也要三块钱，来不及多想  我凑上裤兜里的所有毛票。

     买回袋子，我脚不沾地的飞奔回图书馆   那阿姨都惊讶我的速度飞快。 她跟我将面粉抬到屋子里，放在沙发上  小心翼翼的解开，将面粉倒在新袋子里。 原来面粉袋有防水层，湿的不是很厉害，但也难免 有泥渣子掉进去 。 换好袋子，我才千恩万谢的出门。

我将面粉载回学校，师母正在屋子里准备做饭。 我心咚咚跳着，安置好面粉  也顾不上看师母的紧身毛衣。  脚下踩着棉絮一样，返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语文课，我都不敢抬头  正视班主任一眼。 也不知道他那时吃饭，有没有吃出泥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