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甲

来横店探班已经在剧组耗了半年的老朋友。因为是历史剧,需要用到大量的群众演员。听他在和同事安排调度每个场景需要的演员人数。庆典,战役之类的,都是大几百人的数量。一方面感慨还是戏曲舞台的手法轻盈,八个龙套便约等于千军万马;另一方面有点好奇这些以数字计算的群众演员的生存状态,他们管这些人叫作“横漂”。

晚上在夜市吃大排档。朋友的美丽妻子指着远处摊位背后的一栋栋房子说:“那里都是影视公司,一个小房间就是一家公司。”这些所谓的“影视公司”所做的事,其实就类似家政中介,哪个片场需要多少人,他们来负责召集,从中抽取中介费。

据说,一个群演每天工作八小时的报酬是80元。而这是“影视公司”开出的价格。等到扣除中介费,还有“演员工会”的管理费之后,真正这位演员拿到手,大约只有50元。演员工会到底做些什么不详,就简单的经验和直觉判断,大概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另一个盘剥的管理机构,照葫芦画瓢地从西方抄来,也就是皮毛似的存在,并不相信会真正站在演员立场发挥什么作用。

和90后小盆友开玩笑让她来体验两个月群演生活,顺便减肥。满怀期待地问朋友:“两个月,会瘦吧?”

“会黑。”她停顿了一秒,这样回答我们。

做满一个月,净赚1500。算了下这个数字,心里慢慢涌起的是对广大农民的巨大同情。大部分群众演员来自农村,而这样蝼蚁一般的“横漂”生活,居然相比之下是较好的选择。“在城市不管做什么,也比在农村种地舒服。”司机师傅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说。

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世相。一直就是这样的,早就知道是这样,自从在大学里经济学课堂上学到“剪刀差”这个词之后,就知道是这样。城市对农民的盘剥,是从苏联老大哥那里复制来的一套居心险恶的制度。我们无能为力,泛滥的同情心也于事无补。抑或是改换另一套制度,也不会发生什么本质的改变。社会阶层的巨大差异,人生在世的各种不平等,不是制度能够改变的东西。

卢梭早就说过,这是“文明社会”的原罪。人类的不平等,来自文明社会的产生,来自私有制的形成。当然从某个角度说,又的确是人人平等的。那种平等,约等于人类与小龙虾之间的平等吧,大概是那样。一种有生就有灭的平等。也就这么多了。So,不必愤世嫉俗,不必大惊小怪,不必热泪盈眶。

无计可施。决定继续一边骄奢淫逸一边诚惶诚恐地活着。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努力填满生活所有的缝隙,不给悲伤留下余地。亲爱的安德烈说过:"当然我偶尔会思考一些严肃的大问题,一个月里总有5分钟吧,当我无聊得要死的时候。"

是的。一个人思考"严肃大问题"的频率总是与Ta无聊的时间成正比。所以多数人的青春才那么空洞肤浅,因为太忙太热闹。而看似常在深刻思考的总是那些无聊的中老年人。

所以,不要思考,要繁忙。忙起来一切都看起来快乐得多,这世界也就正常合理得多。且让我兴高采烈地活着,暗自等待一颗来自无产阶级的未知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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