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为了挪用公款那点事

明翰见卓摩打发走了刘总,就带着他的双胞胎儿子来串门了,卓摩总爱逗那两个小家伙玩:

   “告诉叔叔,妈妈好还是爸爸好?”

  “妈妈好。”

  见两人异口同声,父亲明翰就拉下脸来问道:

  “那么爸爸不好吗?”

  “爸爸嘛,马马虎虎(mamafufu)。”

  老二用上海话说。

  “怎么马虎(mafu)了?”

  “马虎(mafu)嘛,就是妈妈的丈夫,妈夫嘛!”

  男孩子总是与母亲亲一点,虽然明翰夫妇都特别能吃苦,但相比他妻子,他也确实略逊一筹。有一次明翰病了,卓摩代他去火车站接娘家回来的这位鹤庆婆。站台上接到她的时候,见她带了两个大行李,却说什么也不肯叫搬运工“红帽子”,也死活不肯分一个让卓摩帮她拿。让一个女人扛著这么沉的东西,跟在一个空手的大男人身后,难免要被路人指责,所以一出了火车站,卓摩没有按照明翰的安排去坐公交车,立即叫了辆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家。

  她是明翰在云南鹤庆插队时结的缘。鹤庆妇女背东西走山路是出了名的,所以一直有“讨个鹤庆婆,抵得骡子驮”的说法。明翰还讲过一个笑话:当年他们去插队,走在山路上见前面有个妇女背的背篓里冒出烟,于是赶紧上前告诉她:

  “背篓着火了!”

  那妇女放下背篓,指着蹲在背篓里抽旱烟瘦小男人,说是她丈夫在抽烟而已!

  去年,有个鹤庆的女孩考到上海读大学,在明翰家住了几天。卓摩看见这位鹤庆女孩也总是忙里忙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操持家务。看得出鹤庆婆对大家竭力称赞她的吃苦耐劳,是很受用的。星期天卓摩请了几个同事去帮明翰搬家。搬到一半,公司里来电话要大家赶去加班。同事们都走了,就留下了卓摩,偏巧这时电梯出了故障!俩人望着几十箱书傻了眼。这时,鹤庆婆和那个女孩来帮忙了。卓摩和明翰搬着半箱书刚走到5楼,她们却一人搬了两箱书,如履平地地赶了上来,蹭、蹭、蹭地上楼去了!两个大男人却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只好沮丧地笑道:

  “男人的一点自尊心,算是被她们彻底击垮了。”

  笑声中见做家政的阿姨走了过来,卓摩对她说:

  “真对不起,把你介绍给刘总的事,日后再说吧。”

  小孩子插嘴卓摩一向是不制止的,这回小孩子来劲了:

  “爸爸不是老是劝爷爷再找个伴儿,免得一个人寂寞吗。那就把阿姨介绍给我爷爷好了,我爷爷可是个很优秀的人哦。”

  见孩子对她这么认真地说,阿姨笑道:

  “你爷爷长什么模样?”

  “我爷爷眼皮一层;下巴二层;肚子三层!”

  被逗笑了的大家把话头转向了卓摩。卓摩很忙,忙得老大不小了还没结婚。不过年轻人在一起,总免不了要谈谈婚姻的话题,前几天大家在一起谈论过爱情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最后是各有各的说法,综合起来是四句话:

  爱情是一张最胡涂的账单,交代不清楚明细和盈亏。

  爱情是一张不定期的彩票,开奖时大多会有点后悔。

  爱情就是无法克服的痉挛,充满笨拙的天真和狂悖。

  爱情是大自然配置的程序,是支持升级的基础配备。

  游光也带着他的龙凤双胞胎也来了,这两个小家伙说出话来,也总会有出人意料的见解。比如前几天老大病了,去医院打了一针回来就又活蹦乱跳了,老二侧着头对他说:

  “奇怪!这药水从屁股上打进去,从眼睛里出来,这病怎么就好了!”

  不一会儿毕方也到了,卓摩见人都到齐了,就抱起游光的孩子,双手一边抱一个,说是要听听说游光关于爱情、婚姻的看法:

  “你娶了漂亮的弟妹,小日子过得真滋润啊!”

  “什么漂亮不漂亮,养一朵名花,你就要付出加倍的辛劳就是了。”

  “这是可以想象的。”

  明翰笑着对卓摩道:

  “你连花还没养呢,怎么想象得出?”

  卓摩告诉大家:

  “那天去游光单位找他,正赶上他们发工资,他老兄领工资时要求把百元大钞都换成十元的,说是‘我发现女人数钱时最美丽,也许这就是男人们发了工资,都急着交给老婆的原因,我的工资不多,所以要设法让老婆多数一会儿。’处处要长个心眼,你说累不累?”

  “人生的路上顺畅与否,遇上何种交通工具很重要。”

  “看来你是坐上了高速列车了。”

  “反正夫妻间的事没有裁判,即便遇上了老牛破车,自己感觉还行就得了。”

  卓摩见他把妻子说成交通工具,觉得有点可笑。游光继续说他们的夫妻趣事:

  “也难得她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昨天她还嫌我称她‘夫人’没有情调来着。而我说那是在时刻提醒她,自己是有夫之妇,别在外交际太多了,没有必要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以及不相干的低层次中寻找存在感,难不成想做社会活动家?她还老说我管得太宽,说所谓‘丈夫’,不就是管管家里一丈范围以内的男人吗?出了门就什么都管不着了。还埋怨我曾经说过,对她的感情会像储蓄一样利滚利地增加,可是一结婚你就不把我不当回事了,说这是欺骗!这怎么能叫欺骗呢?难道不知道利滚利总是赶不上本金的贬值这个道理吗?”

  卓摩觉得,两个不同习惯、不同教养的人凑到一起,有这么多差别构成的断层,也需要用一辈子的努力去填埋。所以“爱”只是一种说不清的信仰,一旦说清了,也就不成其为爱了。只是无论是做丈夫、还是要找丈夫,都要记住,那只是四壁中,身边一丈范围内的家伙以外,人生还有许多别的重要内容。

  “毕方,你和嘟嘟小姐怎么看?”

  小孩子又插嘴: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称老子、老汉,而女人都喜欢说她们小,称女孩子、小姐?”

  毕方道:

  “那是因为她们不容易成熟。”

  “可是老师说,没有结过婚的女人称小姐,结了婚的称太太,你们都称我妈妈叫小姐,被同学们知道了,不要被他们笑死!”

  明翰见几个女士在另一边吵吵嚷嚷的,就叫道:

  “你们在开什么小会?快过来回答这个难题吧。”

  嘟嘟笑着走过来道:

  “春光明媚,妇女开会。没有女人,没有人类;没有男人,女人作对。”

  原来明翰和毕方最近闹了点误会。毕方他们要招商引资,恰好有位侨商想回老家投资,各部门都来欢迎,于是请侨商在和平饭店的凤凰餐厅共进晚餐。席间佳肴满桌,连招牌菜鲥鱼也上了,结帐时为了配合招商引资,说是只收了成本费。可是投资的事就没了下文,明翰再次遇上那位侨商时,就问他:

  “何以不再谈起投资的事了?” 

  侨商皱眉道:

  “那天这么多人吃掉这么多酒菜,竟如此便宜!可见没什么赚头,所以打消了在这里投资的念头。” 

  结果侨商选择与明翰做起了其他生意,毕方听说后也参加了进来,结果弄得大输一场。毕方又输不起,明翰答应设法帮他填补挪用公款的亏空,为了令他安心,还主动写了张不存在借款的借条。没想到毕方立即以这张借条提起诉讼,要明翰立即还钱!虽然做生意大起大落,但明翰在失意的时候还是那样淡定幽默。接到诉状,法院一查发现他在银行存有巨款,于是被强制执行了还款。事后他老婆要他交代:

  “还有多少隐藏的财产?” 

  “这哪是我的钱!一定是哪个有权势的亲戚贪污了,又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存钱,用了我的名字又没告诉我。不过这岂不是好事,我们又有钱了。”

  卓摩知道挪用公款的事查得紧,毕方也是发急了才出此下策,并没有要吞没明翰钱财的意思。可是他不明白,怎么明翰有多少存款连他自己,还有他夫人都不清楚呢?明翰解释说:

  “生意顺的时候,挣了钱随手存入银行,时间长了也就忘记了。” 

  “知道你的脾气是只知道做事,小事不怎么在意。可是你夫人怎么也不帮你打理?” 

  “打理自然是打理的。不过‘夫妻持政,子无适宜从。’我老婆的好处就是从来不争著要占领什么‘半边天’,甚至更多,免得家里也是一盘散沙,给外人有可乘之机,有事商量事,全心全意,商量定了就全力以赴,从来不怨天尤人,也从来不防著我,所以有多少存款之类也从不放在心上。”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男士们羡慕不已,于是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真是难得的贤内助啊!” 

  “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如此旺夫,你福气真好!” 

  “你们两位的老婆,是我们民华公寓的毛嫱、西施,怎么好像不大一样哎。” 

  毕方见话题又扯到了自己头上,就赶紧打岔:

  “什么毛嫱、西施,那么我成了什么人?”

    就在当天晚上,游光遭遇了一次绑架。绑架者打电话给他妻子,要她送五十万元来赎人。结果绑架者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会马上报警的,如果你把他杀了,正好省得我去办离婚手续了;如果你把他伤了,反正与我没关系;想让我不报警,你得先给我送十万元来。” 

  这个温州美女也真想得出,被她这么一忽悠,游光居然平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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