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云:“经师易得,人师难求”。我想我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她。
吴晓峰,我的大学老师,教授古代文学(先秦——魏晋部分)。
我“稀里糊涂”地上了中文系,至今只觉得好笑但不惆怅。到了中文系,我从别人那里得知中文系有两位才女老师——徐妍和吴晓峰。徐妍老师教授我们写作,是北京大学曹文轩教授的博士。虽然徐妍老师很有才气,但总觉得她怪怪的,其原因就是她曾说她看学生的作文就是凭感觉,感觉对就好,否则不看,我至今不知这是什么逻辑!所以,对她只是有一丝崇拜罢了,无他。
大二那年,我们开始上中国古代文学课。看到课表时,我们还以为教我们的老师是个男的,其实不然。应该说,从那时起,我领会了什么叫“知识”,什么叫学问。我有时在想,一个人怎么能记这么多东西(文言文)?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是她让我体会到了中国语言的博大和文化的精深!
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很是期待她的课,虽然当时一周只有3次。每每上她的课,我都比较早地“占”座位,要知道我很多课是不喜欢坐在前面的,但她的课除外,用同学的话说她的课有特殊的魅力:听她的课是一种徜徉在古人留下的余辉中的性情陶冶,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涤荡,让我们扫除内心的尘垢!至今仍记忆犹新的是,她在讲《诗经》中《七月》和屈原的《离骚》时居然“手舞足蹈”,一种完全沉浸在作品中难以让人想象到的愉悦!“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七月流火,八月萑苇”她告诉我们这首诗讲述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劳作与建设,这里有乐亦有苦……
当我竭力地搜索这份记忆时,总是想起这句话,老师您知道吗?这是您的“脚踏实地”颇让我感触,这督促着我在工作中也能脚踏实地,尽管工作中有乐亦有苦,都能让我最后坦然面对,使得自己的心情逐渐释然并更好地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我深知吴老师所传授的精华要义,怎是我这只言片语所能描述?
工作后,教高二的时候,人教版教材有一篇是《诗经·卫风·氓》,在讲这篇课文前,我首先对《诗经》做一简单的概括,正讲到酣畅淋漓之处时,一个学生在下面说:“绝对!”(这是灌云话)我淡淡一笑,因为我知道我的知识来自于吴老师,和她相比,我的知识含量连九牛一毛中的一毛都不是!
如果说教授古代文学的老师一定要有渊博的知识的话,而我要说这不尽然,毕竟有两个教古代文学的老师,就极其讨厌:一个莫名其妙就“呵呵”傻笑的男老师;一个谈到艳情文学时,她的脸颊泛着红光,眼冒异彩,用西北作家莲子的话评价这人最恰当,就是:脸上渗透着某种膨胀和衰退之间的焦灼!吴老师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霄壤之别!
吴老师的渊博知识远不止这些,我只搜索些皮毛,聊作纪念。但你能想象到一个女子也能豁达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境界吗?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她的豁达了。你能否想象一个博士在读、课务很多的女子独自撑起了中国大陆第一家《昭明文选》研究所?你能否想象一个人畅游三峡,依靠栏杆看四五天的日出?你能否想象口渴的时候,拿起啤酒当成水狂饮?你能否想象当着我的面吃饭时,三下五除二将饭菜吃个精光的场面?……悠悠记得,办公室里总有吴老师爽朗而豁达的笑声。这笑声里便流出了一种无价之宝,是对我们心灵的启迪,更是提升了我们的人格。
偶然的侥幸,让我们五人——牛、褚、徐、陈和我在老师的办公室学习,当时还有学长郭,更让我们体会到了她的那份恬淡与豁达。记得大学毕业前,写论文期间,老师为了留个纪念,她的丈夫徐老师借来DV给我们摄影留念,我们一起绕着校园有说有笑。那时5月,校园里正值丁香花开,我们的这一路也留下了丁香那芳香的记忆。
仍记得秃秃手持一枝花并胳膊肘向前,同时迈着大步唱:“向前进,向前进,战士责任重,妇女冤仇深……”引起了我们众人的大笑,尤其吴老师的“哈哈”声一直伴随我们一路。来到研究所,我们正襟危坐,吴老师让我们拿起《文选》每个人读上一段。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结巴起来,又是大家一阵大笑,仍记得褚小胖的经典口头禅:“哎呀,你能不能不丢人!”……之后,吴老师又让我们对自己的论文予以简要地介绍一番,让我们一起讨论,同时她对每个人的论文一一作以详细的点评与分析,仍记得那个大家团团围坐、争论并充满话语张力的热闹场面,也许这将成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这样一位老师,却总遭人排挤。这许是印证了“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毕业前论文答辩时,就因为我们5人选了吴老师指导撰写关于《文选》的论文,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因为选吴老师指导的人多,选他们的却人少了!
应该说,我们5人的论文都是不错的,是经过吴老师深思熟虑并予以认真指导的,而其他同学的是吗?经过吴老师指导我们,我们还可以指导其他同学,这足见有些老师的不负责任!论文答辩中,我们5人一一解答,至少没丢吴老师的脸,但结果是我们只能2人优秀。答辩结束后,我们在研究所等待吴老师,只见她一脸的愤怒,可能有人会想这样一个学者也会生气?吴老师气的是其他老师太欺负人,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我们几个也跟着哭了。仍记得明华安慰老师,说,我们谁得优秀无所谓,只要我们中有人优秀,就是我们的骄傲……后来,我们几个的论文发表在大学学报并收录到《<文选>学散论》一书中就证实了这一点。
毕业后,在工作前,我去看望了一次吴老师,她总是那般的和蔼。2006—2007年冬,因教高三晚放寒假的缘故,我没回家,便决定到吴老师家过年。当我匆匆来到湖北黄冈时,已经是深夜,她和徐老师仍在等我的到来,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家,就是有人点灯在等你。”
到她家,就感觉像自己的家一样。可是因吴老师的哥哥病危,她第二天一早不得不坐飞机飞往内蒙,走前嘱咐又嘱咐,叮咛又叮咛。春节时,只有徐老师和我,他精心为我做饭,让我体会到父亲一样的关爱。吴老师还打电话来怕我在她家生疏。大年初二,徐老师还领我到黄州赤壁去游览,作向导,详细地讲解黄州的风土人情。走的时候,他又送我到车站,还买了很多东西,拍拍我的肩膀,是那么不舍。后来,老师们工作调到了江苏镇江,也离我更近了。
我曾在日记《千里之外》中记写了离家之情,吴老师曾给我留言:“小强:在这个‘千里之外’有你的老师——我,始终在关心着你,祝福着你们几个,我最得意的学生。看到你无比深情的文字,令我感动。当初我来到镇江,没有背井离乡的萧索感,就是认为离你们几个越来越近了。其实就连这个QQ都是你和明华给我建的。今生我注定会有无数的学生,但是我的心中只是偏爱你们几个,就是你们争气、上进,有着真挚的情感。”
那年国庆,吴老师和徐老师驾车来到灌云。因为花花当时排尿困难,我带着他们去了两家宠物医院,但都不能治疗。后来,我们又到连云港市区,新梅带他们到市区一家宠物医院救治,终于花花可以顺利排尿了;吴老师脸上的愁云也散去了。简单吃过饭,找到宾馆住下,我们决定第二天去花果山,老师说得看看孙猴子的老家。花果山游完,我们回灌云吃了饭,老师们就走了。说实话,老师们来玩没玩好,吃没吃好,忆起此事,我深感愧疚……
我与老师通电话时,她说,我和徐老师来不是玩的,就是为了看看你,你还没成家,我俩很惦记你!这不,我们也看到你的女友了,等着你们结婚,就行了……接着又是她那爽朗的笑声。而电话的这边,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2011年春节过后,我去了镇江,看望两位老师。车又是晚上才到,他们仍然不怕辛苦地开车去接我。后来又带我游览镇江的焦山、登金山寺、游西津渡。时间就是这样匆忙,我的离开,老师们总是那么舍不得。
2013年8月,女儿出生。两位老师来连云港讲学,在回镇江的途中,顺路停车来看刚出生的小女。徐老师记性很好,来过一次,就记得路。之所以这样清楚得记得路,我想他最是个有心人,只不过,他的话虽然不多,却总是笑呵呵的,他的笑让人总感觉温情洋溢。吴老师看过小女,又和徐老师匆匆离开。
人世间的聚散总是这样往复:草草见面,又匆匆离开。惟愿“岁月静好”,两位老师身体康健!
闲时翻阅吴老师校注的《瀛奎律髓》,我的耳边又回想起了吴老师那“哈——哈——”爽朗的笑,眼前又现当年我们几个和老师围坐在一起的热闹场面。
附:吴晓峰,女,1963年9月生,吉林省松原市人,汉族。吉林大学古籍所博士,复旦大学古籍所博士后。教授,江苏大学文法学院副院长,湖北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兼职硕士导师,长春理工大学中文系兼职硕士导师。中国文选学研究会理事、中国文心雕龙研究会理事、镇江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