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了那么久,终于,风起了。
没有三十九度那么狂躁,只有十九度,特别的善解人意。
天很蓝,云很低。
我今天穿的一身小碎花长裙,一直搬货理货到下午三点,我勤劳的样子真美丽。
生意也很好。(这才是重点)
我将一沓毛爷爷压了又压,等着江山回来夸我,“嗯,不错,今天才像话嘛”,最好还有一个香吻,“奖励你的,我媳妇儿真棒。”想着江山那见钱眼开的怂样,我忍不住又笑了,不由得将一沓毛爷爷藏了又藏。
江山终于下班了,回到店里边换鞋边在里屋唤我,我实在没有太大的力气回应就没理他。等着他来我身边。
没成想,这倒还惹恼了他,“你一天做起这个批样子做啥!”四川人都知道这个“批样子”是什么样子。我的一颗心啊,顿时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你他妈的神经病是不是?”我无比愤怒并且炸裂地吼道。
“我开开心心的下班回家,你要做起那个样子。”江山也吼了起来。
一场战争又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我啥样了?我是空中小姐吗?我是酒店迎宾吗?我必须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堆个笑脸来伺候你这大爷吗?”说着我就收拾东西要走。——本来就到了我该去接小牧谦的时间,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受够了眼前这个神经病。
“不准走!”江山拦住我,想再纠缠一番,非要把他的行为说得很有道理不可。
“好狗不挡道!”我气疯了。直接嚷道。
“好,你行……”江山嘴里继续说着什么,我没听清。
我急急地走着,“外面哪个样子好你去找哪个,老子就这批样子。”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里。
我心里藏着无边的委屈,想起杨荻写那句“就算我碗里放得有砒霜你也该吃下去啊!”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能那样说我?
奇怪,却没有眼泪,嗯,我想离婚了。
就这么一股脑地走到公交站台边,摸出公交卡,等待随便哪辆车来将我载走。(反正随便哪辆都不能直达,坐两站就要下车骑摩拜的。)
这时一出租恰巧停在这里下客,“反正都要离婚了,离了钱还有个鬼用,我平时就是太抠了,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由得江山自我感觉良好得很,屁压力没有。”想到这里,我把出租车门霸气一关,“师傅,三圣街。”
我坐在出租里,任凭一排排垂柳刷刷而过,不禁想起这段岁月,我跟江山,这个夏天。
江山非要在店铺上安个空调,空调也没有其他位置,就安在离床两米不到,还正对着的那里。
我跟偏偏不胜其扰,只要了两个晚上,我俩就无独有偶,都感冒了,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咳嗽鼻涕从未远离。
我终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江山说,“你带上儿子回娘家睡吧。”我有时也真的会回娘家,毕竟店里的床只有一米宽,挤三个人,其中俩人还打鼾。(我的小牧谦真可怜。)但有时我也不愿回去,想着第二天事多,还有,来来去去的,不方便。
总之,留下的时间里,我俩总是在为开不开空调吵架。
两天前的夜,我时而头晕,时而想吐,约摸十点,我就上床休息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开空调,务必让我休息好这一夜,明晚我带娃回家睡。
江山虽是满肚子的委屈但终是应了下来。“看来还是爱我的,不忍心眼看我被吹死。”我这样想着,全身大汗,又热又冷,但再难受也没享受空调吹出来的冷气难受。
可那天牧谦也不帮我,一个人玩耍到凌晨三点,就是不睡。
我之所以知道那是凌晨三点,是因为江山终于在这个时候受不了了。
江山一时翻来,一时翻去,汗涔涔的一身横肉加上一个暴脾气(天啊,竟然忘记交代,我只有七十多斤,而江山有一百七十多斤了。这是一场脂肪PK 之战,更是所有不相容的根本原因啊!)
“还让不让人活嘛,不开空调要死了。”江山惊坐起来一声吼。
“你这话说得,那些没安空调的,都不活啦?”
“那是没安,我们安了不能用,不是折磨人吗?你明天莫回来了。”
“我明天肯定不会回来,但今天也不可能走了,你就不能为我忍一天吗?”
“忍屁,你看下你幺儿,热得这会都还没睡,三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明天不上班了?你这个人永远那么自私,那你妈在老家没空调没被热死?你爸在工地没空调没被热死?”(吵架时爸爸妈妈是所有男人的雷区,千万碰不得,可我不信邪)
“那你吹空调没把你吹死?”江山这话接得,毫无逻辑。但他声调高了八度。是的,我把他惹毛了。
“我马上就要被吹死了。”我也气炸了,说完,我再也没理他。
“死了活该。”说完,他也没再理我。
我俩真像半夜里的两条疯狗啊,咬来咬去。(上次吵架像鸡,这次像狗,果然,一次比一次疯狂了)
他还是自私地开了空调,虽然把温度开在三十度,风向也调了上去。
自私的人永远自私。我抱着满肚子的委屈睡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更加恨起江山来,出租车堵在了红灯口,离三圣街不远了,我结账下车,想独自走走。
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会再纵容他。我一定要离婚。
如果说最恩爱的夫妻一生中也会真有50次想离婚、300次想掐死对方的念头,那么,我又用掉其中一次了。
我不能憋在心里,马上要到妈妈家了,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吵过架,我妈妈说话似天上神仙,画风摸不着边,不定待会就拿把菜刀去找江山去了。不能这样,江山死不足惜,我不能让我妈妈坐牢。
打电话给江山妈妈,让她去收拾他?算了吧,依照我婆婆大人平日的口气,准会说,“江山他一天工作累,压力大,你多体谅他,莫生气。当然,我们也会说他的。”会说个屁,蜻蜓点水的说还不如不说。
打电话给江山爸爸,那我的公公肯定会给江山骂个狗血淋头,不过两夫妻吵架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还有了,要是真把江山骂急了,造孽的还不是我?算了,不能打。
二姑姐?她一天也够烦的了,再说了,她那人心直口快,肯定两个一起骂。哼,本来心里就委屈,再也受不了任何人来说我了。
最后我把大姑姐的电话拨通了,大姑姐平日虽说话不多,但在她两个弟弟妹妹的眼里,她要算半个母亲,勤劳、智慧、善良……数也数不完的优点。大姑姐果然把我说得豁然开朗,她说每个夫妻都会吵架,她跟大姐夫也吵,前几天还吵来着……
是啊,哪有夫妻不吵架,大姐说这些道理谁不懂呢,我还比她说得更好,我心有愤愤不能平,只是需要一个人设身处地的安抚,顺便当我的垃圾桶罢了。
我说完也就好了。他人一劝慰也就好了。
吃完饭,我精心给江山打包了一份,带着牧谦,驰骋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得我几次迷了眼。
我想起我吵架的样子,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真丑陋啊。
江山肯定就更丑了。
我又一次困惑着我俩怎会走在一起,他高高壮壮的,我矮矮瘦瘦的;他生活邋里邋遢将里将就,我动不动就强迫症;他从来不看书听歌,我的书跟音乐是我的命;他老谋深算权衡利弊,我潇洒来去万事随心;他爱斤斤计较小里小气,我潇洒来去万事随心;他原则性主观性强得要命,我潇洒来去万事随心……我俩明明哪哪都不搭,除了我俩共同的:暴脾气。
可哪对平凡夫妻不是这样的呢,天下男人都一样,没有这样的缺点也有那样的缺点,谁又能保证换一个人就一定比江山好呢!
我也就这样,况且。
想到这里,我不想离婚了,但也没消气,且看他的表现吧!
到家,江山没有立马来哄我,却把能做的活都做完了。我看他还是有一百个不顺眼,就用牧谦的玩具皮球扔了过去。
江山竟然扔了回来。他竟然敢扔回来?
我哭了,不是因为痛,一个皮球能打痛得哭也才怪了。我越哭越大声,借着这个机会。也不知在哭什么,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
江山说,“别装,我没用力。”
我还是哭,才不管呢。哭会好受些。
谁知一旁的牧谦看见了,竟突然来将我抱住,一手将我的头嗯进他的怀里,一手轻轻地拍打我的背,嘴里一个气儿的说“好了,好了”,就如同我平日哄他那般。
我睁眼看到一脸天真烂漫柔情似水的牧谦,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心里彻底决堤。无比心酸又无比欣慰的放声大哭。
那个情商为负的榆木脑袋杜江山,终于过来将我搂入怀里,满目歉意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别哭了。羞死了。”
一天又要过去了,可我还没原谅他。
看我俩多无聊,吵架还能写个系列。
吵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