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論

宿命論

1.

夏日，暴雨來去匆匆，我有諸多困厄。看那些虛妄的言辭、詩行，我是在苦苦掙扎，還是在孤身犯險？我是對的，還是我將失敗？我有金黃的皮膚，但我會不會只是泥巴而非佛祖？

2.

再歎一聲我便睡去：螃蟹是乾癟的，如何也生不出肉來；我亦是乾癟的，如何也生不出諂媚、虛浮的肉來。當我閱讀，我是槐樹，當我沉思，我是泥土，當我貧苦，我好學如顏回。但大多數時候我是海螺，內有柔軟而醜陋的欲望。

3.

院子裡一陣疾雨，泥土高濺。在漫眼楊樹的死屍中，我是一隻螃蟹，腹中沒有金玉，並時常感到心虛。這小小生命的幾十年，到底能有多少杏樹、明月、白紙？是不是能永存一口清瘦的香氣？

4.

有時我是一個極端分子，我拒絕讓一個外國人從我的手中漏出來，在我的國度，四處泥土已經卷起豁口的後院肆虐。有時我像一隻患得患失的螞蟻，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眷念的僅僅是一個“漢”字。

5.

無功利不成人生。有人刻意逢迎，只為一些蠅頭之利；有人姿態孤高，亦為一點後世聲名。每次回家，父母親友都勸我，要如此這般，我從來不聽，因這懇切的勸說背後，是一顆功利之心。但是，我的所為，又何嘗不是一種功利？無功利之功利，實為大功利，不如從了這世俗。

6.

98年有一場大雨。在我記憶中，它甚至比我出生那年的雨還要大；或許，它就是我出生那年的雨。那時，他家門前的小橋被水淹沒，但上學時，我必須經過那裡。於是我們把書頂在頭上，趟過去，並站在橋邊沖腳。小腳丫在水中白嫩如鰱魚肉。只見某位褪下褲子，捏著小把戲就尿，哈哈大笑中流經大嬸洗衣的石台。

7.

今天晚上……我打字手有點顫抖……今天晚上，我在風中騎車狂奔，遇到子貢。他說：“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告訴他：我胖了，跑不快了。

8.

昨晚做夢。室友夢到朱元璋，我就悲劇地夢到了岑夫子為情所困，親見他跳進海裡去。隨後我如喪左臂，抱著他門前一棵樹，失聲痛哭啞了嗓子。從沒哭得那麼慘烈。還來了丹丘生，他也兩眼無神，心中壓了石頭，萬分憔悴。可天把我冷醒了。看來都是夢，但它太真實，我幾乎分辨不了。

9.

我有些賤脾氣，並時時責駡我的愚蠢，以致拳打腳踢。但為何我如此愚蠢？淺淺的水灣裡，走動著紅魚。

10.

我嘗在人前罪世責人，語多不善，似乎我便是對的。可我亦在無人處，思己之過，責己之罪。面對這清朗乾淨的下午，我自棄如虐；面對那些一一離去的老人們，我羞憤欲死。每次翻開一頁書，我都想：它就是那些老人們的生命，不可糟蹋了。而我，戰戰兢兢，不敢喘氣，生怕對不起一日三餐飯。

11.

你可以坐下來，靜靜地說些讓我們壯懷激烈的話。可是，我們壯懷激烈之後呢？之後是無恥的老年。在我手裡，我要讓一些東西閃亮，就必須慢。可快卻是我的年紀，這矛盾如何？

12.

這幾日，我丟了速度，想著做一個懂得細節，懂得微小的人。即是讀書，也不再有以前目空一切的霸道了。但過幾日，也或許是幾個月，應可以重新回來。飛揚，畢竟是美的；壯烈，也同樣是值得尋味的，並不如人所說的那樣索然。

13.

我大學的兩年好時光時光,全用來風雪，用來睡覺，用來飲恨吃人邀明月了。我有罪，我該死。我成了一個在作業本上塗抹秋菊的醉漢。深悔當初不聽陽明勸，一心偏向虎山行。唉，算了，子貢兄，顏回兄，我心如明鏡，唯有美人知。但我錯了麼？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