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谁的心不曾柔软(第九章)

每一个城市都会有一段记忆,无论你想记得或想遗忘,它一直你的心底,直到死去。你可以去掩盖,用时间,用欢乐或悲伤。但是它始终会钻出来,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

  即使,那一段的回忆只是噩梦而已。

  和喜子的相遇是在东莞,二零零零年,新千年的第一年。电视里到处举国欢庆,人间歌舞升平。

  此时的我,正趴在石龙镇的一栋出租房顶,冷汗直流。楼下警车呼啸,几十个治安队员如狼似虎扑进出租房里。我心想完了,怎么这么倒霉啊,刚从厂里出来玩会就碰到治安队的查暂住证了。心里暗暗骂我那同学胡欧,妈的你没事拉我出来打什么牌啊,还自己又没来。这次真他妈的不知道怎么弄了。

  外面警车一响,整栋出租房里就轰隆隆的乱成了一团,很少一部分有暂住证的这个时候便用得意的眼神看着东躲西藏的人群。我冲进厕所,看到里面窝着一堆人,个个用排斥的眼光看着我,好象我一进去他们就会变得不安全了。我二话不说转头就跑,这不等着逮兔子嘛,二个多平方的厕所里躲着六七个人,藏也不是这样藏的吧。我赶紧向楼顶跑,治安队的抓人也要从一楼往上面抓,越往上面拖的时间越久一些。等我到楼顶一看,妈的又好几十个人不知所措的在楼顶议论纷纷。我赶紧远离人群,这时候人越多目标越大,目标越小越安全。我看到楼顶有个储水的水塔,心里一动,就想爬到水塔顶上去。我偷偷看了下没人在注意我,悄悄转到水塔后面,天无绝人之路,刚好看到一个大锅倒放在地上。这锅就是专门烧开水的那种,大概有半米高,踩着锅上去一摸就摸到水塔顶的盖子了。我抓紧盖子上的把手就往上爬,谁知道这水塔光溜溜的,虽然抓到了把手可是脚却没地方撑受不到力。我拼命爬了好几次依然爬不上去,想着这次完了。心里祈祷着下面人全抓去,最好把治安队的车子塞的满满的,车子装不下自然就不用上楼顶抓了。可惜外面轰轰的脚步声响起,很明显听到一群人往上面冲,一定是下面的抓完来查楼顶了。楼顶上的人群靠在一堆望着门口,傻楞楞的。我头皮发麻,也傻了。

  这时候我感觉抓住水塔盖子的手被人握住往上提,我赶紧配合着向上蹭。一上去没来的及看清是谁救我,赶紧趴下,大气不敢出。听到有人大喝:“全部站好,把暂住证拿出来”。听着脚步声有十来个人。我偷偷瞄了下,一群人全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老实乖巧的接受盘问。正看的仔细,肩膀上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一个平头的哥们示意我别乱动。我一想还没谢谢人家呢,刚才一定就是他把我拉上来的。感激的对他点头示意,他笑了下,手指放嘴巴上嘘了声,意思叫我别出声。这时候还有几个治安队的在楼顶继续搜索,看有没漏网之鱼。刚好一个矮个子的治安队员看到了那口大锅,然后怀疑的看了看水塔。我听到他踢动锅的声音,踹的咣咣作响。这厮最后竟然站上锅上趴着向上看,还拿个手往水塔顶上摸。我诅咒他啊!我们都被吓得都成这样了,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就一暂住证的事,心里暗道哥们您就别这么敬业啊,随便应付一下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那家伙摸着把手跳了几下可能不够高,没发现我们两个,转身走了。我松了口气,看到边上趴着的哥们倒是淡定的很,心里很是佩服了下。我在心里庆幸那个治安队的个子不高,要再个子高点爬上来就麻烦了。正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两个人向这里走来,其中一个在说:“你爬上水塔顶上看下有没人,我够不到”。我头皮一麻,绝望了。然后听到有人踩着锅往上爬,看着一双大手伸到我身边的水塔盖子上的把手。然后有个脑袋出现在我面前,一张脸全是痘,首先是看到我们俩,表情一愣。然后嘴巴一张,臭气扑面而来:“你们两个,滚下来。藏得挺好啊”。边上的平头哥们噌的一声跳了下去,利索无比。我咬牙跟着一跳,膝盖一弯,摔在地上,应该是刚才趴着不动太久了,腿麻的站不住。跳下来膝盖磕在地上,火辣辣的,应该破得不轻。几个治安队的冷眼看着我摔在地上,眼里满是讥诮,边上一起下来的平头哥们伸手把我拉起来。那把我们找出来的治安队员历声喝骂:“过去,站到一起去”。我们跟着前面被抓的十几个人一起,低头被押着往楼下走去。

  楼道上混乱昏暗,围观的人群不时找着认识的人,我抬头找胡欧,从楼顶走到一楼,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想来怕有麻烦躲起来了。一楼大门口停了五辆车,两辆警车,威风凛凛。还有三辆小货车,后面的车斗密封起来了,车门上两个铁窗户,明显就是为我们准备的牢笼。警车呼啸着开路,一堆人就这样被装进狭小的车斗里,挤在一堆被拉走。也不知道拉到哪里,会怎么处理我们。

  车厢里嘈杂声此起彼伏,闹哄哄的,有以前被抓进去过的告诉大家别怕,到了治安队打电话给亲戚朋友去出钱领回去就好了,我从没见过这阵势,吓得不轻。边上有人碰了下我说:“你第一次被抓吗?”,我一看,是刚才跟我一起在水塔顶的那哥们。我说是啊,以前从没见过。他笑了笑说别怕,到那打个电话叫人哪钱领出去就好了。我想起来还没感谢他拉我上去,虽然最后被发现了,但总是欠他个人情。赶紧道谢,说刚才谢谢你帮忙。他摸摸平头,:“谢什么呢,这不没跑掉吗?我叫喜子,你叫什么名啊”。我苦笑着回答了声:“肖雨”,然后也没有了继续聊的心情。

  车子一停,也不知道被运到了哪里。全部被赶进个大院子里,大铁门哐当一锁,便有人开始来盘问。从哪来的,到哪去,在这里几天了,为什么不办理暂住证件。这些全是过场的废话,每个人问完了就搬了几部电话出来,让大家打电话给亲戚朋友来领人。领人的时候带好罚款,八百块钱一个人。然后治安队回给你开个收据,开个证明。这证明有效期七天,七天内可以当暂住证件使用,七天后废纸一张。如果你七天内依然没有去办理的话,下次就又直接抓进来。我拨了胡欧的号码,嘟了半天没人接,只好让别人先打。心想不会这小子不管我死活吧。深夜的时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一碗只有米汤水看不到米的稀饭。院子里陆续有人被人接走,我估计块要天亮了,又打了四次胡欧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听。这杂碎估计怕我以后还不起那几百块钱,可能不管我死活了。天亮的时候大院子里就剩了七八个人,全是没人带钱来领的。喜子看我依然在那里,问我怎么不叫人来赎。我听着这话眼泪也块流了,咬牙说电话没人接。喜子叹了口气说,“这就有点麻烦了”。我问他怎么也没叫人来赎,喜子笑笑说,我没人赎也不怕的。

  中午的时候治安队的再叫我们打了次电话联系亲戚朋友,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心里把胡欧的家里问候了无数遍。我听到那几个治安队的在商量,:“这全部送到收容所吧”。事到如今,只有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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