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拼搏在黑夜格子间的人们

茉莉李

律师事务所，尤其是外资律所，是一个会发生过劳死的地方。光鲜的阶层背后是异于常人的付出。

自从得知这个事实以后，我非常难受。不是担心自己将来过劳死，而是为整个知识中产群体感到悲哀。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体面的营生——名校毕业，亲朋好友眼中的学霸，扎实的专业功底，多年的从业经验，运筹帷幄的案件把控，白衬衫黑西服的职业范，社会对专业人士的许可， 不菲的律师费用，一切都是那么高大上！怎么可能离死亡这么阴暗的话题如此之近！

其实， “过劳死”这个时髦的词汇并不专属于律所。会计师事务所、投资银行、咨询师、建筑设计，都是过劳死高发机构。外在有多光鲜，内在就有多阴暗。

有同事曾告诉我，其业余并没有太多爱好，除了吃。唯有美食，方可从工作中抽离片刻。仿佛享受美食的那一刻，才是鲜活的。又自言自语道，我要减肥了。美食让其小肚腩非常具有存在感。

那一刻，我是如此想哭。

为什么要减肥呢？为什么要减少美食！生活本已如此辛苦，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地斩断你唯一的快乐! 少吃一点不会杜绝你过劳死的可能，也不会让你死后升天堂！

常年熬夜加班的专业人士们，辛苦的动力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忙碌于工作本身，却忘记了工作的意义。

也许只是因为案件接踵而至，总得有人接手；

也许是因为手下不断增添新人，需要他们提携与指导；

也许是因为孩子的国际学校费用又涨了，作为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他们暗暗对自己说，下个月，我要再接更多的案子；

也许，还有许多也许……

我多么希望，这些也许中，有一条是让我欣慰的，那就是，他们享受工作的乐趣！

可是，熬到九点多才有空吃晚饭，吃完后再顶着昏昏欲睡的脑子，回到小隔间继续战斗到凌晨几点的律师们，能感觉到工作的乐趣甚于痛苦吗？

多么地无奈！任何个体都无法挑战一个行业几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则。从进入这个行业的第一天起，加班，凌晨加班，就是生活的常态了。

律师们常说，习惯就好！

市场经济下，高付出，高收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情合理的游戏规则。只是，规则之下，裹挟的是一个个麻木的躯体。

律所的办公环境是那么安静，一个个案件被律师们无声息地消解于无形，犹如生命平静地流逝，没有声响，没有浪花，甚至连波纹也看不见。

我厌恶这条平静的河流，它吸收了任何感觉。我希望律师们流经的那条河，偶尔也会礁岩崛起，狂风大作，不期待惊涛骇浪，如果有一点翻腾的水花，我也会感到欣慰。这时候，我才觉得他们还活着。

写到这里，我实在太想引用周国平的一段话。

无论你多么热爱自己的事业，也无论你的事业是什么，你都要为自己保留一个开阔的心灵空间，一种内在的从容和悠闲。唯有在这个心灵空间中，你才能把你的事业作为你的生命果实来品尝。如果没有这个空间，你永远忙碌，你的心灵永远被与事业相关的各种事务所充塞，那么，不管你在事业上取得了怎样的外在成功，你都只是损耗了你的生命而没有品尝到它的果实。

忙碌的人儿们，找点时间从工作中抽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