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小丑

我化了小丑的妆，穿了小丑的服装，曾经我认为它好华丽，好美。

我羡慕他，全世界给他笑脸，我嫉妒他，笑容一直在他脸上，我想成为他，我想要一个有光的舞台，我想要在他们快乐时我也快乐，和他一样。这是曾经。

后来他死了，一个简单的谋杀。我成为了他，有了他的一切。

可是我从不曾登上舞台，我只在镜子面前和自己笑，嘘，没有声音的笑。我在白天成为小丑，不登台，不见人，不见光。我怕，我不是他，始终不是他。我连笑脸也化不好，我的演出服还沾有血迹。小镇上的人都发现镇上的小丑不见了，我躲起来。因为我现在是他，又不是他。我还记得阳光最明媚的那天在他家门前，我所窥见的一切。

几乎是逃，从他身上抢走那身华丽的衣服，以及那些五颜六色的瓶子罐子，直到踩过他的身体，我看到了一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笑，我也，对他一笑。然后，离开。

每天都有人说起他，只说好久没看到他了，没有人寻找，没有人去看他，只有我知道他在他家里，永远都在那里。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注意他，原来，他们不会担心没有人再逗他们笑，原来，他们只是观众。

我在阴暗的后台，幕布无力的垂着，不会去撩开它。这里许久不见灯光、阳光和各色眼光。那落满灰尘的化妆台，那些枯萎的花朵，那些消逝的笑声和掌声。我学着他的样子，脱下礼貌，向着幕布那边的观众席敬礼。学着他的样子抛彩球，落了一地，惊到过路的老鼠。学着他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走路，撞到了瘸腿的椅子。最后学着他的样子，对着镜子笑，却，只有我一个人笑了，只有我一个人笑。

我开始想念他，我开始怀疑，他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让我学不会他的笑，学不会他的动作！我决定去看他，去那间小屋去看他，其间要经过一个阳光明媚的天，一条人群拥挤的街，一座被荒废了的杂草丛生的旧花园。我还是要去，因为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我已经好久没有偷偷注视他了。

门，虚掩着。他没醒，我走的时候没有关门，方便人们找到他，我想多了，没有一个人去找他，除了我。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沉睡的姿态，依然是小丑，依然让我渴望笑。我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嘿，还记得我吗？我要你回来。”

。。。。。。

刺眼的灯，震耳欲聋的的掌声，黑压压的一片，是人?哦，不，是观众。我看到舞台，我在舞台中间，没看到他。我笑起来，像他一样笑起来，然后，听到他的笑声，也好像是我的笑声。我发现我的身体我做不了主，它像他一样跳跃，像他一样大笑。我开始意识到我不是我。那么，我是谁？是他是我？我开始不安，害怕，被囚禁的恐惧淹没了我的眼睛，红色，像血。我想跑，身体依然做着自己的，我想哭，笑僵在脸上，像不可被打扰的士兵，守卫着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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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知道，我成为了他，只是在他的身体里。他像惩罚小孩一样惩罚我的调皮，我不该偷走他的演出服，不该用短刀刺向他的心脏，不该试着代替他。他说，我本就是他，只是我只能在后台，我是他不笑时的模样，我是他不想讨好观众的时候。我不能出现在舞台之上，更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快乐，包括我自己。他以为我会乖乖待在不见光的地方，他以为我会一直偷偷注视着他，因为他就是我。他不知道我也会渴望笑和光。我问他为什么没有死，他说因为我还活着。

那么，我不需要羡慕他，嫉妒他，甚至不需要有杀死他，代替他的念头。因为我就是他，是后台的他，是不会笑的他。没有我，他也活不下去，因为他不可能不需要没有观众的自己。

难怪，我从没见过卸了妆的他，原来，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