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散记之十六

        我写第一篇《我的父亲》散记后，侄儿顺帆在微信朋友圈给我留言：“老叔您好，写的真好，还有一个事，把我爷爷和一只大黑狗的故事写出来，也很精彩。”正好今年是狗年，就写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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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黑狗勇救父亲的事，我也听父亲讲过。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家在农村新发屯。一个冬日清晨，天还黑着，父亲起早赶往镇里办事。路过东边邻村小太平庄时，几条大狗拦住了父亲去路。这几条狗叫着扑着，把父亲扇形包围。父亲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边抵挡边后退，一直退到一家院墙边，再无退路。面对几只恶狗的步步逼近，父亲无计可施，不得脱身，担心被狗所伤。正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不知从哪窜出的一只健硕的黑狗扑向那几只恶狗，对它们一顿狂咬。那几只恶狗无力抵抗，嗷嗷叫着四散奔逃。大黑狗追着它们远去，父亲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赶路。后来，父亲无数次路过那个小村庄，却再也没有碰到过那只勇敢的大黑狗，也没有碰到那几只恶狗。大黑狗来自何处？为何救父亲？多少年来，父亲对此念念不忘，却始终无法解开这个谜。每每谈起这段巧事，父亲都感慨不已。那只大黑狗在我们心中也已升华为神犬。

          “城里的娃，村里的狗。”父亲这话的意思是说，城里的孩子和农村的狗都爱截道、讨人嫌。我在农村待了十六年，后来随家搬到城镇生活三年，证明父亲所言不虚。平时在村里走，经常会有狗从张三李四家窜出来，拦住去路，吓得我狂奔，或拿土块树枝与其对峙。父亲告诉我，遇到狗不能跑，你越跑狗越追。有个办法，你弯下腰，狗就不敢再追。后来我一试，这个法子果然好使。但村东头老鲁家养的那条大黄狗，甚是凶恶，大有“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土匪架势。对付它，单靠弯腰恐怕不行，拿土块树枝瘦小的我也不是它的对手。而我必须得征服它，因为它挡住了我去后趟街（gai）大爷家的必经之路。后来，我自己捉摸出个办法，偷着从家里拿苞米面大饼子给它吃，它便不再咬我，而我便来去自由。看来它还是很讲江湖规矩的，给了“买路财”，便让“从此过”，比现在很多“拿钱不办事”的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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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村里那么多年，我家养过好几只看家狗。住厢房时，院里一趟正房还住着几家贫农。我家的大灰狗不分阶级，看护着整个院子。没有我家人或邻居陪同，生人是绝对不敢自己进院的。但一年夏天，我放学回家，发现父亲正在院里手拿木棍教训大灰狗。难道是它伤到人了？父亲说不是，是它偷吃鸡蛋了！这还了得，当时鸡蛋在俺们农村可是好东西，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只有来亲戚或者过年过节才可以当做一盘好菜上桌，也可以拿到镇里卖钱买油盐酱醋。偷吃鸡蛋，大灰狗自然该打。我看到，靠墙边的大灰狗像知道自己错了一样，老老实实的，没了往日的威风。它前面放着几个鸡蛋。禁不住诱惑，它试探着上前想吃，嘴刚触到鸡蛋，父亲的棍子就向它挥来。它赶紧缩回头，躲过棍子，眼睛不敢再看鸡蛋。这样反复多次，直到父亲把鸡蛋放到它嘴边，它躲着，连看都不看了。父亲这才作罢，捡起鸡蛋，放下棍子。整个过程，父亲只是吓唬大灰狗，并没有真打它。此后，大灰狗再也不偷吃鸡蛋了。父亲解释说，这么做是让大灰狗产生条件反射，一看到鸡蛋就想到可能挨打，就不敢吃了。后来我知道，父亲的办法与马戏团训练动物、警察训练警犬、我训练大熊都是一个道理。前些年，我北大的朋友、心理专家王晶老师来沈阳给学生家长讲座，说：“连续二十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做同样的事，就会形成习惯。”对父亲的办法，我又找到了新的理论根据。我经常把这个理论讲给那些单身狗，让其学以致用，去追异性单身狗。结果如何，没人告诉我！这帮白眼狼！

        父亲去世的当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两只大白狗从窗前跑过。他们浑身雪白，体格健硕，摇头摆尾，异常欢快。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像其他很多未解之谜一样。我不迷信，生命的奥秘只有等待科学去找答案了，就像暗物质、量子纠缠……但我相信，父亲与神犬一定有不解之缘！那只救父亲的大黑狗、父亲训诫的那只大灰狗、我梦中的两只大白狗，将一直跟随我，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