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汉之恋(连载四)比分数更重要的

北实小,正式的名称是山东省泰安市实验学校,九年一贯制的省重点中学,与另一所省重点中学泰安一中仅有“一小吃街”之隔。早年因为没有初中部,学校又在泰城的北边,与南边另外一所实验小学南实小遥相对应,所以泰城人民习惯称它北实小。

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三年青春,20岁到23岁,在这里度过。

尽管有人说:“青春不是年龄,而是一种心态”,可如果真以年龄论青春的话,我的青春中的青春,大好年华中的大好年华,留在了这里。

此刻,20岁的我,年轻的刘老师,正坐在办公室里,郁闷加不解。

因为,刚刚结束的新教师“过关课”,我没有过,且只有我没有通过。

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北实小度过了一年的“岁月”,按照学校的规定,每一位新入校的年轻教师,都将在一年之后上一堂“过关课”,意味着你经过一年的教学实践和磨练,已经完成从新手教师到“上手”教师的转变,完全可以承担教学任务了。过关课的内容,由自己选择;过关课的班级,可以在自己所教的两个班级中选择一个。只有过了这一关,你才有资格转为学校的正式教师,享受正式的编制和待遇。

这个“过关课”,可谓名副其实,因为只有教学过了关,你也才能算进了校、“入了关”。

这个“过关课”,其实也有点名不副实,因为虽然如此重要,可是据前辈介绍、高人透露,之前每年的“过关课”,也就是走个程序而已,极少,几乎是没有不过关的。几个领导往那一坐,你把课一上,下了课找个时间某个领导给提提意见,然后就过了,转正。

可是,就这样个“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的课,我没有过。

课程内容是自己精心挑选的“现在进行时”,课件是自己精心制作的学校没有几个人会做的PPT,所用的图片是自己用当时还是稀罕物的从学生家长手里借来的数码相机拍的,所选的班级是典型“人来疯”的六班,指导自己的是学校里的资深L老师,正式上课之前也已经在另一个班进行了实验,上课那天学生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问题出在哪呢?

过关课没有课,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不能转正甚至要被辞退,意味着要告别这群我的这群宝贝学生?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往下想了,过去这一年的一幕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一年前,20岁的崭新的我来到这所崭新的学校,迎接自己的是崭新的环境和崭新的学生。跟我一同进入学校的几位新老师都被安排去带了初一年级,而已经有一年私立学校教龄的我却被学校安排去接受了一个初二的年级,两个班级,五班和六班。

初二的学生,年龄小的有十一二岁,年龄大点的有十三四甚至十五六岁,说是老师,其实在这群学生眼里就是一个“大哥哥”和“小帅哥”。习惯了师道尊严的这群孩子,面对着我这样一个“小鲜肉”,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

而很快,初一一年习惯了前任英语老师的题海战术和笔记战术的学生,很快又发现了我这个“帅哥老师”不是徒有其表,在他们的英语课上,除了笔记和试卷,第一次,有了英语歌曲;在他们的作业本上,做的认真的同学会发现多了一张来自刘老师的卡通贴纸;他们第一次进了学校的多媒体教室,第一次看着PPT里动画给他们演示什么是“现在进行时”;他们的英语课上少了很多背诵和测试的痛苦,倒是多了很多小组的自编对话和表演的乐趣。。。。。

“刘老师,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这群孩子的周记本上,全是刘老师,刘老师,刘老师!”这是当时五班的班主任,教语文的齐老师跟我说的话。

我在用自己的激情和认真感染着学生,学生也总是给我惊喜和感动。

五班有个学生叫刘春晖,平时英语成绩不怎么好,也经常“忘记”带作业,有天早晨又跟我说“忘了”带作业。我告诉他下午给我带来。可巧那天下起了暴雨,学校临时停课。我自己被困在办公室,正无聊地在办公室打游戏,响起了敲门声,是刘春晖,他拿来了他的英语作业,手里还有一把给我带的伞。。。。

当时教材的课文对话里有一句“I am sorry I’m late, because the traffic is bad”,让学生背诵这篇对话,背得久了,竟然成了班里的“群口头禅”,偶尔有时我上课迟到了,我就会来一句:“I am sorry I am

late”,然后就是班里异口同声的“Because the

traffic is bad”,然后是笑,笑成一片。

有段时间鼓励学生下课说英语,而且尽量用新学的生词。有一天放学,办公室走进五班的班长苏智伟,酝酿了半天,来了一句:“Shall we play

basketball?”我就笑着跟这群甚至快赶上我高的孩子们去打球了。然后这群孩子就惊讶地发现刘老师拿到球从来不传球,无论在哪个位置都就地投球,投得还神准,后来我在孩子中间就有了个外号叫“刘神投”。。。。

当然,和学生在一起的“快乐”并没有遮蔽了我的双眼,在私立学校一年,我已经深深懂得“分数”二字的重量。无论你是多么受欢迎的老师,班里的英语成绩上不去,都是白扯。如果说刚教的一个学期两个班里的成绩都不那么出色,我还可以以“还在熟悉学生”为理由的话,那下学期一开始的全校英语竞赛,我所教的两个班居然没有一个学生进入级部前十,则彻底地让我“清醒”。

于是就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给班里英语不好的学生补课,还记得有一天中午在黑板上擦黑板,一不小心腕子上的手笔被自己甩到了地上,表壳裂了一个缝,跟学生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其实心里特别心疼——那是女友送给自己的“上班”礼物。

跟学生如此,跟同事也是如此。

刚进学校那会儿,沉浸在“刘老师”的生活里,漂浮在自诩为文化人的世界中。除了开会、聚餐,极少跟同事有交流。偶尔有家长请客,我也总是变着法儿的推辞,不去。

直到一个周六的早上,我刚刚走出自考本科的考场,就被六班的班主任S老师,硬硬地塞进了小汽车。

“刘老师,今天是咱们班××的爸爸请客,副校长都去了,你今天还不去吗?我就是来接你的!”

我不知道S老师是如何知道我那天会参加自考本科考试,也不知道他站在考场外等了我多久,我只知道,从那天开始,我明白了什么叫“人在学校,身不由己”,知道了“关系”和“人情”的强大。

那天请客的是班里××的爸爸,请客的地方也很别致,是在泰城郊区的一个农家乐里。我们几位老师先去喝酒,然后去农家乐的湖里钓鱼,鱼已经饿了好几天,下了钩就上钩,一钓就是一条。

那天我喝得大醉,也是平生自己第一次酒醉;

那天我“钓”了六条鲤鱼,拿回家养在洗澡盆里,吃了快一个星期。。。。

但是,也就是从那次开始,我发现,我跟同事,至少是跟自己年级的同事的关系更和谐了,没有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叫我“小刘”或者“志刚”了。

这一年,激情四射又脚踏实地,学生的兴趣,我培养了;学生的成绩,我尽力了;同事的关系,我处理好了。

可到头来,是“过关课”的没有通过,是“被辞职”的危险。。。。

“小刘,还在想着过关课的事情呢?”L老师的一句话,突然把我从记忆拉回了现实。

L老师是学校的资深英语教师,我的指导教师。

“是啊,想不明白为什么没过!”

“别想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不明白,后来想起一件事,就觉得有点明白了!”

“什么事?L哥,现在没人,能跟我说说吗?”

“我问你,去年刚开学,有一天早上,王校长是不是一大早跑来办公室,气呼呼的,因为前一天你给学生作业布置多了,好几个学生家长给她打了电话?”

“对啊,有这事儿!可是我当时跟她解释了啊!”

“那你后来有没有再去她办公室,诚恳地再解释一下,认个错?”

“这倒没有!”

“那后来你有没有拿点东西,去她家坐坐?”

“也没有啊啊!”

“这就是了!明白你为什么没过了吗?唉!说起这件事,我这个当师傅的也有责任,要是早提醒你就好了!”

L老师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摞试卷。只留下我,在那里,愕然。

过了一会儿,我打破了沉默。

“L哥,那你说我有可能被辞退吗?”

“那倒不至于,毕竟学生对你的评价一直很高,领导心里都有数。再说按照之前的传统,第一次过关课没过的话,他们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准备第二次吧,我估计下个月,也就暑假前,他们会让你再讲一次!”

好吧,明白了!

比学生更重要的是,是分数;比分数更重要的,是领导。

学校,也不例外。

那就再讲一遍吧!

然而,一个月后的第二次过关课,我还是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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