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据理财，也是一个江湖（下）

在票据理财上里讲了一些关于传统票据市场的江湖故事，银行为了完成指标变相的将传统信贷业务转成开银票，导致大量的银票流入民间金融市场，该市场也因此火了十几年。在科普过历史背景之后，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实际的、与理财投资人息息相关的话题：当市场中一部分票据流入互联网P2P平台后，又存在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我看来，这又是另一个江湖。

很多投资票据理财的人都多多少少对金融有些认识，认为票据本身的“低风险”特质能与“低收益”挂钩，在收益上至少能比银行理财类产品高2-3个点，而这种“低风险”又在他们的心理承受范围内，再其次为了赶一波互联网理财的时髦，所以就义无反顾的上了。从表面来看，我认为这个逻辑想法是正确的。从深层次看，金融产品的本质无非三个关键：风险、收益、流动。票据理财就不考虑流动性问题了，因为一张普通的银票最多也就六个月，大部分投资用户都还是能够接受的。所以我们今天就来直接了当的“风险”和“收益”这两个词刚一下正面。

先来看看传统票据中介市场的价格，一般情况下正规国有银行或者国有股份制商业银行开出的银票买断价格基本在年化利率4-5%左右，价格非常透明。只不过根据每张票据的具体细节：包括票面金额的大小，承兑银行实力的强弱，票据是否有瑕疵，粘单数量的多少等等，结合了各种因素，才能最终确定一张银票的真实买断价格。某些带略微瑕疵、小面额、县级农商行开出的银票的定价达到7%也属正常。

然后再来看看票据理财的业务模式。票据理财的业务逻辑有三套。第一种，银票质押。借款人把银票交给P2P平台质押，同时申请融资需求，平台将寻找数家股份制商业银行或者国有银行合作，验证这张银票的真伪，并且让银行来完成托管和质押的手续。这样一来，P2P平台就不直接涉及票据的所有权和收益权，完完全全成为一家信息中介，最关键是通过托管避开了没有真实贸易背景的票据贴现问题。最后待银票到期时，企业按时给平台还款并且收回票据。如果融资企业还不出钱，那平台可以找托管银行拿出质押的票据找开票银行承兑，最终完成投资人还款。招财宝、京东金融、招行小企业e家等几个有大背景、收益较低的票据理财项目，均是这类模式。而传统票据市场的转让价格基本在5%-7%左右，所以这些平台的理财收益基本与之相吻合。

第二种，很多票据理财收益都是超过10%的，去年甚至有些票据理财平台年化收益高达18%。如果融资企业没有额外付出其他成本，那年化收益率超过8%的产品要么是由平台贴息，要么就是用其他盘活票据资产的方式赚取额外收益。委托贸易付款模式是这些平台中比较常见的业务逻辑：持票企业把票据交付于平台，平台通过关联贸易公司直接支付现金买断银票，一次性收取持票企业3%左右的费用（由于银票一般为半年期，所以综合年化收益是6%），再自行发布标的，获得用户投资。然后当然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银票躺在保险柜里，否则多出来的利息成本可承担不起。所以平台会寻找线下其他有融资需求的企业，你不是要借钱么？票据也能当钱用啊，我转让给你支付货款好了，只要你与你的下家谈成，愿意接收银票，我就立马借给你，要多少有多少，你到期还我钱就行。现在国内中小企业资金链没一个不紧张的，拖欠账款现象十分严重，下游企业本身就知道应收款要被拖，还不如先把银票拿到手，至少持有到期到承兑行兑付还是有盼头的，所以大部分融资企业的下游都会答应银票支付要求。一般这种银票借款基本都是短期为主，利息在1‰每天。如果理想状态下，每天都把规模做足，折算成年化收益竟然有36%之多。在真实情况下，胆子大一点，抗一下风险，我相信把年化收益做到20%以上还是不难的。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平台能对外宣称自己专做票据理财，而投资收益能超过15%背后的道理。

在上一集中，提到过传统票据市场里有一个比较有趣的角色叫做掮客。我相信大家看了第二种委托贸易付款模式后，多多少少能从中看到掮客的影子：拥有较大的资金实力能够直接买断银票，拥有比较成熟的线下贸易公司接收这些银票制造贸易背景的真实性，拥有大量的融资渠道的资源能够顺利出借银票。所以说这类业务模式准入门槛相当之高。至少要有非常强大的资金量和传统线下金融业务资源的老江湖，才能把这个平台顺利的运作起来。如果运作规模小，有几家稳定的融资企业，关系也比较熟，那相对来说风险还是可以掌控的。一旦平台规模上去，找不到安全的融资企业，开始大批量线下搜寻资产端，俨然变身一家小额贷款公司，那就危在旦夕了。做票据的只能做票据，改行放贷款，只能说是作茧自缚。

看了上述两个模式，大部分投资人都很聪明，会抓住金融产品的风险关键点，我只投有银行质押银票的平台不就行了吗。投资人能想到的，平台一定能抢先一步想到，所以这也能引出第三种业务模式，二次质押。其实P2P平台与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在银票质押托管业务方面进行合作还是比较容易的。首先，支行级别的银行就能够独立完成银票质押手续，不需要通过分行或者总行批示。而与大部分平台合作的托管银行恰恰都是支行级别。所以大大降低公关门槛。全国上万家的支行机构，混在这个金融圈里的人，谁没几个行长级别的哥们儿呢？其次，因为银行只作质押保管手续，收取保管费用，其他一概不管，不承担任何风险。所以从银行角度来讲，只要相互之间关系还行，有钱可赚，不会有排斥心理。那么问题就来了，银行干坐在营业厅里收你送来的银票，谁有功夫管你送来多少数量呢？谁有功夫把你的银票和你网上发布的标的一一对应呢？银行肯定不干，平台肯定不公示，那就等于没人知道。那没送进银行的票子去哪儿了？还是被质押了，还是在某个保险箱内。平台会与持票企业事先签一份不再赎回的协议，这样就可以在既不涉及票据所有权的同时又获得处置权，然后再去办理质押手续。票据质押在第三方机构，可能是票据保理公司，可能是奇奇怪怪的类金融公司。由于银票本身拥有高质量资产的属性，所以往往质押率能超过80%，获得的现金就能形成平台自己的资金池，有钱之后可以玩的花样我就勿需多言了吧。这种模式优势在于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人力物力在买断票据、制造真实贸易背景上。利用质押的手段，巧妙了避开了最麻烦的银票倒手环节，从而不直接涉及票据的所有权和收益权。

可见第三种模式是基于一和二的加强版，既能让投资人看的放心，又能让平台赚的舒心。无论第二还是第三种模式，都相当于用一张银票进行了两次融资。在委托贸易支付中，第一次是票据买断后变现，第二次是贸易代付。在二次质押模式中，在投资人的眼中质押给了银行，而真实情况则质押给了第三方机构。所以风险也是不言而喻，平台自行运作的资金池一旦出了问题就会全局崩塌。更别说有的平台就是用这种方式来空手套白狼给自己的实体企业增加流动资金。在去年下半年中汇在线跑路，这颗大雷炸伤了许许多多的票据理财投资人的心，甚至还波及到新浪微财富，也造成了其严重损失。这家平台最后被定性为自融平台，中汇在线的业务逻辑就是第三种模式，其基于众多轻信票据理财的投资人，建立了庞大的资金池，向原本自己经营的房地产项目不断输送血液。国内二线城市房地产全线崩盘后，最后平台跑路也是早晚的事。

大家看了我瞎扯了那么多，说到底还是票据理财水很深，不投总行了吧。其实我本意本非如此，互联网金融出现的意义就是造福人民百姓，在中国利率市场化的过程中，把金融脱媒后的层层剥皮成本节省下来，转回到用户的收益上去，这一直都是好事。只不过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都会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江湖。每个行业都有魑魅魍魉，都有不成文的潜规则。金融行业的骗局一直受大众所诟病的原因是由于离钱更近，骗钱方式更纯粹。因此，做投资理财，风险和收益永远是对等的。不要操着卖白菜的心，想赚卖白粉的钱。无论是票据理财还是其他金融产品，江湖的规则可能普通投资人都不懂，但是大概的市场行情稍作钻研就能略知一二。此时你理性的心智是否会被贪婪的欲望所吞噬，那就得全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