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故事】 烟花易冷

琼台夜未央

一

你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身穿一身白袍，长长的头发在尾端扎了一个箍。是红色的箍，血一样的箍。她的眼里缓缓的流出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又缓缓的顺着脸颊流向下巴，滴落在眼前的黄土之上。

金刀铁铠白马时。

那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粗布褂子，深蓝的裤子，腰带扎的很紧，插着一把黑灰色带鞘长剑，刀把缠着密密的麻线，头发发髻很高，还有一缕头发没有扎进去。他只是微微的看着白袍飘逸的姑娘，眼里是一种柔情似水，又夹带着悲凉的感觉。春风吹着，他的衣服下摆飘摇着，头发也飘摇着。

走了，你回吧。他用腰间另一把小刀，割下那一缕头发，递给姑娘。转身离去。姑娘茫然的用手捧着那缕头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登上城楼，但却也看不到他了。

二

十八年来，他们两个不曾离开过，老刘头早就把姑娘当成自己的儿媳，视如己出。姑娘的父亲也把少年当成自己的驸马爷，爱戴有加。

边疆战事失利的消息传到这个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凡被抓去当兵的没有回来的。

官兵闯进老刘头家的时候，他还在村外的池塘和姑娘抓鱼。

我去，不要抓我哥哥。

姑娘，姑娘的父母，老刘头，老刘头的大儿哭作一团。

三

不知道多少次，姑娘在风雨中，两眼含泪，带着干净的衣物，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西方，盼望他早点回来。

有人说他当了官，有人说他战死沙场。还有人说，他被俘虏了。

日渐消瘦的姑娘，已经憔悴的犹如枯萎的花朵。不过即便如此，每次去等待的时候，都是白袍，都用红头绳把顶端那里扎个箍。

你说过，那个样子的我，最好看。

无数次的夕阳下的等待，无数次的期盼。

四

他在战场异常的勇猛。他想要快点，再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心里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姑娘，记挂着那白袍长发的姑娘。想着有一天，大红矫子，把她娶回家。他每每在战斗结束后，心情复杂的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残垣断壁的破败。

铁铠加身。

他在心中高声的呼喊着姑娘的名字。故乡的名字。

鹅毛大雪，骄阳似火。他再也不是那个白皙的少年了。战火的洗礼，让他成为了一名无敌的勇士，再也回不去了。

五

近了，近了，近了。

家乡近了。

少年高喊着姑娘的名字。

白马嘶鸣。万物孤寂。

他看到一个身影，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对着他唱着故乡的民谣。凄凉，孤独，悲怆，刺骨的声调。让他的脚步变得异常的沉重。

金刀，铁铠，白马扔掉。他飞一般奔向那梦中的姑娘，那站在城门楼上似乎已经等待了他千年的姑娘。他将她拦腰抱起，转起来。却丝毫没有发现姑娘花白的头发，沧桑夋皱的脸庞，干涸无神的眼睛。

六

我，心安了。

这是姑娘跃下城门楼时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不！！少年哭着，向飞下去的姑娘伸出粗壮有力的手，想要抓住她，抓住那个魂牵梦萦的姑娘。

为什么！！少年仰天长啸。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千百人目睹了这一幕。千百人也都跟着少年站在风雨中，流着眼泪。

啊！！

他嚎叫着，发泄着。他似乎看到了美丽的姑娘正在绕着他翩翩起舞，唱着乡谣，像小时候那样，白色的袍子，长长的头发，铜铃般笑声。

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啊，是你在深夜出现在我的梦中，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夜晚啊，你从未改变过样子的啊。

他抱起瘫软离世的姑娘，向自己的马走去，面色木然。

千百人，老幼病残，哭泣着看着这位保卫家乡的英雄，却无能为力。

七

那，已是我的娘子了啊。

他的哥哥，站在人群里，默默的又软弱无力的从口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琼台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