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鱼

我好像有一条小红鱼

小时候我有条小红鱼，说‘我有’，好像很奇怪，因为小红鱼从不属于我，但由于它比我弱，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受我控制和摆布，因此当我说它属于我，如果我不仔细敲问，没有人会发现这里面的奇怪处。人们乐于接受这种高鱼一等的说法。

我是怎么‘得到’它的？这是个长长的故事。

我喜欢坐在水里发呆，绵软的泥土轻轻地覆盖我的脚丫，我经常觉得脚下有蚯蚓在松土，每次感到痒我就抬起脚，但发现不了蚯蚓。

那天我藏在长长的芦苇集下一动不动，希望全世界都发现不了我。天空的白云倒影在水里，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我静静的，水里的世界也会是静静的，阳光也是静静的。我喜爱这片静。

但小红鱼不打招呼就扰乱了这个世界，她摇着风骚的尾巴进入我的视角，我本想生气，可她不但动人，还带着美妙的音乐到来。下一秒我就被驯服了，我感到我的世界恰好欠一段调皮的旋律。

她带着艳丽的红色打扰了我的白云，我美丽的水世界汹涌澎湃，再也看不见其他。

除了她。

于是我将她捉回家，放进一个水瓶里，我朝思暮想，等待着那种奇迹再次出现。

清晨我带着水瓶到山上去看日出，她不高兴。

傍晚我带着水瓶到海边看日落，她不高兴。

家里的大肥猫总是感兴趣地对她笑，她不高兴。

奇迹没有出现，我不明白。

难道我没有拥有你吗？难道你没有拥有奇迹吗？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不自由吗？但你从来都不是自由的。因为你弱小，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控制你，转移你，当初你在水里，也是不自由的，你完全受水的控制，他要去哪里，你就要去哪里。这两种不自由没有根本的区别。不是自由的问题。

我看着小红鱼在水瓶里很无聊地游，她既不愤怒也不歌唱，很无聊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游。

多么普通的一条小红鱼，何必苦苦将她留在我身边，为了一个不知何时再来的奇迹？

我将她放回到她出现的地方时，心里有些不舍，就像从心里撕下什么东西，扯得我胸口生痛。

但是我不拥有她，正如她不拥有奇迹。是的，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那天的奇迹并非由我所能控制的小红鱼带来的，而是自然的小红鱼带来的。

不是自由，而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