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天演录 目录
上一章:九州天演录——26.正史卷 青蛮定策
一名百里家骑兵飞速上马穿越武威山山口,跨越古水,在第二天进入煜唐边界重镇秋叶山城,他在秋叶山城不敢耽搁,直奔驿站.在这里,他小心翼翼的把信筒交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跨上早就准备好的黄骠马,一路疾驰,在第三日傍晚时分,到达煜唐帝都——君临城。
信筒在第一时间摆在了煜唐皇帝唐傲的面前。
一只手拿起了信筒,一只满是老茧,极为粗糙的手。
唐傲的手。
虽然每天都要把手泡在牛奶里半个时辰,但是后期的保养始终不能消减早年间留下的印记。
没有人生来就是帝王,在皇室里,一个注定没有希望承国的王子,过的也许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至少普通人家的孩子不用担心随时会丢了性命。
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盯着信筒上完好无损的火漆,火漆上印着“百里流云印”,看到这几个字,黝黑深邃眼睛里涌起一阵寒意,两道剑眉也扭在一起。
百里家的情报网络,竟然比煜唐的官方谍报网还快。
唐傲披散着头发,身上穿一件绣着祥云图案的红色大氅,他赤着脚,踩在用临安短尾羊第三次生长出来的羊毛细细编就的地毯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丝丝松软,好像正在云端迈步一般。
他盯着信看了一会,大声对门外喊道:“去春熙宫!”
门外的太监赶忙抬来座辇,唐傲也不穿鞋,就这么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大大咧咧坐了上去。
也许是早就习惯皇帝这个样子,没有人表现出吃惊,他们默默地抬起座辇,四平八稳地向春熙宫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銮驾就到了春熙宫门外,奇怪的是轿夫放下了座辇,皇帝却并不下来,掌事太监也没有向到别的宫殿那样高呼:“皇上驾到!”他只是弯下腰,谄媚的对唐傲说:”陛下,还跟往常一样听梅花三弄么?”
唐傲笑了笑:“魏芳,你信不信,朕今天能进去!”
老太监魏芳闻言笑了笑:“陛下当然无所不能,只是这红叶夫人怕不是那么容易让陛下您进去的,咱们还是跟往常一样,听听梅花三弄,就回去吧!”
唐傲笑骂道:“你这奴才,什么时候也敢做朕的主了,快,把这个交给红叶夫人。”
魏芳疑惑的接过信筒,他搞不明白一封百里家的行文,怎么能撬开春熙宫的大门,但他还是顺从的把这信筒从春熙宫的门缝递给里面接应的黄门。
不多时,春熙宫的大门就咿呀咿呀的打开,一众太监宫女跪伏两侧,山呼万岁。独独不见那个红叶夫人。
魏芳像捡到宝贝似的,满脸堆笑对唐傲说:“陛下好神啊,春熙宫真的开门了!”
唐傲的脸上却笼起了一阵乌云,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不是朕神,是那个人神。普天之下,红叶夫人关心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吧。”言毕,他摆了摆手,对众人说:“朕累了,回泰安殿!”
魏芳疑惑道:“陛下等红叶夫人开门等了好久,这么今日开门,陛下却又不进去了。”
唐傲悠悠道:“她不是为朕开的门!”顿了一顿,他声色转厉:“魏芳,你去告诉红叶夫人,朕答应她的事情,朕已经做到了,今天晚上她必须侍寝,如若她还敢不从,朕就把她发送秋叶城,给军士为妓!”
一席话说的魏芳呆立当场,魏芳正想说点什么,唐傲已经面现不虞,魏芳不敢多说,转身向春熙宫走去,他还没走几步,春熙宫内却传出一阵悠扬的箫声,声音清亮,绕心不绝。
听得这箫声,唐傲大声叫住了魏芳,脸上的不虞已经消失,顿了顿,他说道:“魏芳,你可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魏芳竖起耳朵听了听,谨慎的回答道:“听着不像常听的梅花三弄。”
唐傲笑了笑:“记住,这曲的名字叫《妾意深》。”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宫女从春熙宫跑了出来。跪倒在唐傲的坐辇面前说道:“启禀皇上,我家夫人说了,请皇上移步春熙宫,夫人愿意今晚侍奉皇帝陛下。”
魏芳一听,乐呵呵的对唐傲说:“陛下,今真是神了,想什么来什么啊。”
唐傲却不像魏芳那么高兴,他对宫女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朕不要她的感恩,朕要的,是她的心!有她这曲《妾意深》,够了。回銮!”
言毕再也不看依旧跪在地上的宫女,銮驾缓缓的向泰安殿的方向行去。
魏芳实在搞不懂今天皇帝搞的是哪一出,他几次看了看唐傲,欲言又止。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唐傲的眼睛,唐傲对这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太监,那是再了解不过,他揶揄的说道:“想不通?”
魏芳说道:“陛下天资聪慧,您脑子里想的,老奴怎么会懂?”
唐傲说道:“不懂就对了,你一个太监,对男女之事懂那么多干什么?”
魏芳脸涨的通红,半是委屈半是讨好地说道:“陛下,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再说,老奴做太监,不也是为了好好的伺候陛下您么,陛下您就是老奴的根,是老奴的靠山。”
“呸呸呸,你个腌臜的泼才,谁是你的根,你的根在宝贝房里供着呢!”唐傲笑骂道。
魏芳装着样子在脸上轻轻拍了两把掌,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自己掌嘴!”
唐傲说道:“得了得了,还没拍蚊子使得劲大呢,你赶紧的去召柱国公唐缺来,朕有事问他!”
魏芳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唐傲仰起头,看着黑暗的天空,耳边听着若有若无的箫声,喃喃道:“就这么听箫,也挺好的。”
柱国公唐缺到达泰安殿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箫声已经听不到了。
唐傲听得出箫曲的名字,却听不到箫声止歇时春熙宫帷帐内传出的低声呜咽。
这《妾意深》也许根本就不是吹给他唐傲听的。
此时的唐傲想必也是没心情追究红叶夫人的《妾意深》究竟是吹给谁的,他内心焦躁,却面沉似水,低声问道:“皇叔查的怎么样?”
唐缺沉声道:“陛下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唐傲心中一震,他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情况很严重么?皇叔且详细说来。”
唐缺定了定神,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知道,能够影响一个国家稳定的无非三件,军队、民生、外患。且容臣一件一件的说,陛下把殿前武选司交给了穆云默,穆云默利用手里的武官遴选之权,大肆安排亲信,军中的天平已经出现了明显了倾斜。”
唐傲听完不易察觉的笑了笑,说道:“这点,朕已经在着手处理了,说说民生。”
唐缺脸色阴沉道:“老臣担心的,正是这民生!陛下知道,生民所需,无非柴米油盐酱醋茶。抛去不打紧的,微臣所忧虑的,在这粮食和铜钱之上。先说粮食,民谚有云“煜唐熟、天下足!”,我煜唐是整个中土罕有的一年两熟、粮食量多而质好。可是种粮食需要种子吧,需要农具吧,粮食长成之后除了上缴官府的,需要有人收购,才能把农民手里的粮食换成钱吧!恰恰在这三个方面,百里家的势力太过强大。百里家会向农民租借粮种,他们家的粮种经过药物处理,与官仓的粮种相比,长势和收成都要好很多,更重要的是,种百里家的粮种不会得虫害!因此民众纷纷弃官仓而用百里家的粮种。”
唐傲说道:“这不挺好的么,百姓愿意借谁家的粮种去种都好,只要地里长出粮食,不饿肚子,他们就不会反,何况百里家的粮种还能防治虫害,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么?”
唐缺说道:“陛下,老臣开始也是怎么认为的,但是深入追查下去,却发现不然。农户借百里家的粮种,是要跟百里家签订协议的,他们收获的粮食全部都要卖给百里家的德兴仓!”
唐傲已经嗅出了味道,他问道:“百里家给农民的价格,比之市价如何?”
唐缺道:“高出三成!陛下你也知道,我朝的田赋不一定要交粮食,拿银两去缴纳也可以。民众把粮食拿到百里家的仓库去卖,所得银两超出市价一成,这对升斗小民的利益不言而喻,更何况,如果农民租借百里家的粮种的话,还能得到百里家免费出租的农具,个别借种量大的农民还能免费使用耕牛!因此民众都不再向官仓借粮种,收获的粮食也不再卖给官仓,京畿附近的土地,从粮种借贷,到翻地种植,再到收割买卖,都已经被百里家垄断了。民众只把卖得的银两交给官府,大部分的粮食都涌进了百里家的德兴仓!它德兴仓的库存,已经是我国库存粮的数倍!一旦有事,粮食可以招来兵,银两却不一定能买来粮食!”
唐傲脸上已经浮现出凝重的神色,他说道:“铜钱又怎么了?”
唐缺道:“我大煜所铸造的煜圆钱跟银两的对价是一百贯对银一两,一贯有二十钱,煜唐粮价是一石粮食白银一两,每户农民每年要向官府交纳粮食四石,合银四两。自从前年百里家开设德兴仓,并且向农民租借粮种开始,我煜唐国库粮食锐减至七百万石,不足高宗皇帝最差年景库存的二分之一,我库存白银增至一千四百万两,铜钱增至三千六百万,看着似乎国库丰盈。但是陛下别忘了,我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的白银是煜唐境内的银库铸造,煜唐境内流动的铜钱,却都是梁赵铜矿铸造的!这几年,由于官府收田赋只收银两不收铜钱,再加上民间富户把白银重新熔铸成器皿,煜唐境内流动的白银数量已经明显不足,部分地区出现了银荒!小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只能靠铜钱来进行。梁赵的铜钱流入煜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每年二百万的定例,这是为了弥补铜钱流通中的损耗。另外一种就是大规模的边境走私。边境走私这块,梁赵的几大铜矿山都或直接或间接地控制在百里家的手上,让贼来看贼,边境的铜钱走私能不愈演愈烈么?臣估算了一下,这几年从梁赵走私进煜唐的铜钱数量已经达到触目惊心的八千万钱。其结果就是,以往一贯钱可以买一匹布,现在一贯钱只能买一尺,铜钱贬值贬的厉害,民众却兑换不到白银,只能忍受物价上涨带来的危害!长此以往,国必生乱!”
唐傲已经听得浑身颤抖,他握在椅子上的手攥得吱吱作响,良久,从他嘴里挤出来一句话:“百里畜生安敢尔!皇叔,为之奈何?”
唐缺道:“陛下莫慌!依老臣看,目下有两件事一定要做,第一,就是恢复田赋只收粮食的旧例,保证国库内充足的粮食储备。第二,就是立刻查禁边境走私,堵住梁赵铜钱进入我煜唐的道路。然后,积蓄力量,对百里家徐徐图之。”
唐傲想了想,说道:“皇叔所言甚善,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外患呢?百里家会带给朕什么外患?”
唐缺道:“百里家是经营钱号起家的,他们的网络遍布中土各国。自古权钱不分家,百里家在各国都有很强大的关系存在,远的不说,就看看梁赵的铜矿山都被百里家把持,陛下就应该想象的到百里家的力量。老臣只怕,这股可怕的力量一旦陛下控制不住,百里家会带着几国大军而来!”
唐傲闻言后,脸色晦暗,他叹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唐缺却笑了笑,说道:“杀他一个中成喆是杀,再杀一个百里德光也是杀!他百里家网络关系遍及天下又能如何,终究不过只是铜臭商人,只要皇上谋划得当,出手果决,必能一战而竟全功!”
唐傲看了看唐缺,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他恭谨地说道:“全仰仗皇叔了!”
韩孙,离城,皇宫,宫河旁。
韩王孙世勋的葬礼刚刚开始。
大臣们把孙世勋的尸体盛装入殓,放在一条精致的小船上,船上堆满金银珠宝,船头雕刻着螭首。
下一步,是由韩王的子孙往小船上浇上桐油。不想却出了问题。
孙正勋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又常年吸食福寿膏,一直无所出。
其他的孙氏子孙也在跟百里家的争斗中死的死,逃离的逃离,竟然找不到可以浇桐油的人。
于是浇桐油这个事情就落到了破天荒的落到了——韩孙商会会长,百里德光的身上。
小船被浇上桐油之后,顺着水流慢慢走远。
岸上的人唱起葬歌,为韩王送行。
歌声悲壮深沉,音传辽远。
待得小船漂远,一名弓箭手将燃烧的火箭射向小船,小船瞬间笼罩在火海之中。
民众在静默的哀悼中慢慢散去。
岸边只剩下百里德光和他的儿子百里流云,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惊慌失措的韩国。
韩王无子嗣,孙氏集团又被百里家碾压,几乎灭族。
整个韩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命脉都被百里家把持。
韩国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谁将为王?
“为什么一定要有王?”百里流云笑了笑,对自己的父亲说道:“远古之时,民众部落而居,大事小情皆有长老会决断,长老者,民望高者也,其决断,虽有私心,大体公允。及至太祖唐煜统一天下,集权利于一家一姓,君王待民众如猪狗,予取予夺,以天下之膏腴供一人之淫乐,何其缪也!
君权之下,诸侯权利倾轧,官员媚上欺民,黔首苦不堪言,竟无一人无辜安乐!依儿臣看,君王不可要。”
“而且...”百里流云说上段话的时候显得正义凛然,但这个“而且”一出,就恢复了商人算计衡量的本性。
“韩孙与煜唐,楚申,梁赵,赢盈截然不同,
煜唐为天下正主,得正位于唐煜,若异姓为煜唐之主,天下将群起而攻,这也是武侯杀唐昊立唐傩的原因。煜唐以粮食操控政局,整个国政上重农抑商,农业帝国需要修筑水利,抵御干旱洪涝,非强大的王权不可以支撑,所以必有皇帝。对付煜唐,只有控制其粮食生产,才算勒住了煜唐扩张的马缰。
楚申据渔盐之利,商贾百万,又是梁赵铜钱运输至煜唐的必由之路,国政上重商轻农,朝野上下,奢靡之风日盛。福王申有疑甚至开设全国连锁的官窑青楼,美其名约‘无销金,不立国’,以名目繁杂的消费,使黎民有工可做,有饭可食。短期看,确实振奋经济,国家富庶安乐,然而整个楚申弥漫的是一股躁动与浮华,人民将钱用来采买珠宝金玉,购置房产,沉溺于书法字画。武侯死后,楚国再无名将,尚武精神不再。虽国家庞大,若击溃其经济,则群心涣散,必一蹶不振。
梁赵有铜铁之利,然而其矿山已经被我百里家把持,铜铁之利,我们与之均分,梁赵土地荒芜,瀚海沙漠将民众都集中在五叶铜城附近的城市群,民智未开,而君权不振,反倒是长门与拜日教势力坐大。经过十年宗教战争,现在的梁赵,几乎被长门把持,一个梁人从生到死,乃至死后哀荣,均受到长门掌控,可见梁赵是神权大于王权。我百里家代销长门赎罪券,获利颇丰,然终不可与长门白水寒之宗教神权抗衡。就目下态势来看,梁赵麻衣长门有西进之势,若天下都成为长门教徒,我百里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对待梁赵,要扶植赢盈的黑衣长门,让长门两派去争正统之位,这样他们便要倚重我百里家的力量。
赢盈土地贫瘠,民众悍不畏死,生存环境较之青州草原亦严苛半分,他们除了成为雇佣军游走列国之间根本别无出路,赢盈本土没有大规模农田,也没有强大的商贾,不足以支撑起兼并天下的战争,对待它,只消多方下注,让各个雇佣兵团之间相互敌视,互为仇雠,征伐不断,我百里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韩孙地水网纵横,岛屿星罗棋布,人民皆海盗绿林出身,因商贾之利高出强掳数倍,这才放下刀枪,全民皆商。韩孙人骨子里透着对王权的不信任,对规则的不遵从,孙氏在这里经营数十年,势力范围也越不出这离城,就算这离城,也要和商会陈家共享之。韩孙的地形地貌,不便于大兵团攻击和治理,它只能是这样一团散沙但是又强大富庶的局面。控制韩孙,不可用兵,要以金钱货币,将境内所有势力都拴在金钱这一条线上,把所有人都网络其中。
为此,一、入股各方势力,再相互参股,将所有人都拉上战车。二、成立韩孙联合政权,年号“共和”,各方势力都派人参加,仿照远古旧制,民主决策,当然,前提是,我百里家要做终局裁判。三,联合政权宣布韩孙将赋权百里家发行百里币,驱逐市面上的煜圆钱、六棱花币,联合政权每年向百里家支付货币发行总额百分之五的服务金。”
百里流云顿了顿,轻声道:“货币发行总额为全体韩孙人民对我百里家的负债,韩孙联合政权以关税、盐铁铜酒等税种为质押,向我百里家偿还。”
这番话说出来,百里德光也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竟是如此大的胃口:“你这是要平白给韩孙每年加上亿万外债,即便成立了联合政权,又如何让那些人答应?”
百里流云淡淡道:“我们不是还有百里主家的支持么?让他们联系楚申军方,派军进攻韩孙,逼迫那些人就范。”
百里德光道:“民众若反呢?”
百里流云道:“其一,跟我们签署货币代发合约的是联合政权,民众要恨也是要恨联合政权,所以联合政权要每年更迭,民众有选举之权,把不满意的政府官员弹劾掉,而我们就收买这些新上任的官员,掌控最后的结果,这样,代发百里币就看起来是全体韩孙同意的事情了,民众要恨就集中在官员的身上而不是我们身上。
其二,民之大事,不外乎吃穿,只要吃饱穿暖,大部分是不会反叛的,百里家在煜唐的布局已经完成,目前煜唐的粮食大部分被我德兴仓收购,以货币贬值掠夺而来的煜唐粮食,供给韩孙,民无岁饥之忧,自然不叛。
其三,小孩哭闹时,只消往其嘴里放上一块糖果,就不会再哭闹。民众也一样,所以,在韩孙地要大兴歌舞伎院,赛马、斗狗、斗鸡、灯盏、选美,让民众把目光和视线都集中在这些事情上,每日谈论的都是声色犬马、歌舞名妓。不消几年,其心志必乱,而义气必衰,何患之有!”
百里德光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我儿思虑周全,若如此,韩孙入我瞉中矣。”
百里流云听完之后,哈哈一笑,说道:“父亲何其量小也。”
百里德光问道:“云儿这是何意?”
百里流云道:“区区韩孙尚不入儿法眼,儿要的是天下!若韩孙便如儿臣计划所说,便将利益全部输送楚申百里主宗。”
百里德光惊道:“这是为何?你我父子远来韩孙,不就是为了避开主宗,成就一番霸业...”说到这里,百里德光何其聪明,脑子里精光一闪,已经明白自己儿子的用意,他疑惑道:“云儿你的意思是,用这些钱去收买百里主宗的长老会,看到获利如此丰厚,长老会定然支持我们的‘铸币为质,以币圈国’的战略,届时,就可以打击百里君集!”
百里流云恨恨道:“华章殿之耻,流云永生难忘!”百里流云仪态风流,很少有恨恨不平的神色,不想谈起当年华章殿,居然怒形于色。
百里德光说道:“百里君集满口仁义、意图借助武侯之力,一统天下,解民于倒悬,却没想到武侯是个暴虐之主,最后被中成喆枭首辰水关。”
百里流云说道:“若是整个百里主宗的利益都与百里君集背道而驰,且看其将如何自处!时机到处,一击必杀!”
风吹过,闷热的韩孙地居然涌起一阵肃杀。
这次对话在历史上又被称为“宫河策对”,以后几十年百里家操控天下,边都是照此战略执行,对天下有着深远的影响。
“什么!中成凉居然没有死!”百里流云放下手中的行文,陷入了沉思,许久他问道:“秦风已死,郝义却还活着,去查,郝义究竟是谁的人!”
旁边的谋士说道:“少主,会不会是唐傲已经知道我们和穆云默有了君子之盟,怕穆云默在军中独大,所以故意放中成凉一条生路,笼络军中诸将人心,以抗衡穆云默?”
边说,这个谋士边将一份密报交给百里流云:“这是唐傲与柱国公唐缺的会谈内容,少主请看。”
百里流云看着密报上的内容,冷冷笑道:“雕虫小技,唐傲啊,你们要是只看到这一层,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言毕,他吩咐道:“传令,一,煜唐德兴仓收购价格再加三成,年内,煜唐土地上都要种上我百里家的种子。二、重金打通煜唐边关守将,令梁赵铜矿以‘六铜三铁一锡’的比例全力铸币,年内,煜唐的物价再翻两倍。”
谋士得令,快步下去。
百里流云看着远方天际,喃喃道:“唐傲,愿你识时务,不要做我的敌人。”
“这条路走下去,朋友会越来越少。”一个声音浮现在百里流云耳边,一团黑雾中慢慢显出人形,正是长门法王白水寒。
“法王还是喜欢听墙根。”百里流云揶揄道。
白水寒笑了笑,说到:“不听不是错过了很多乐趣。”
百里流云问道:“这批种子已经用秘术处理好了?”
白水寒淡淡道:“百里家是信不过我的法力么。这批种子种出来的粮食就会像福寿膏一样,吃一次就会上瘾,再也吃不了别的种子种出来的粮食了。”
百里流云笑了笑,说道:“苟如此,就多谢法王了。”
白水寒看着百里流云,道:“谁能想到温润有礼的百里家少主,竟然是个心如蛇蝎之人,煜唐人吃了这批种子长出来的粮食,都成了你百里家的奴隶了,到时百里家在煜唐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啊。”
百里流云回敬道:“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神圣荣耀的长门法王居然为了一个称作“法王之卵”的病秧子,替心如蛇蝎的百里家少主生产吃了会上瘾的粮食,做各种阴暗无耻的勾当。”
白水寒哈哈一笑,说道:“彼此,彼此,别忘了当初的约定。”
百里流云对着白水寒作了一揖,说道:“必不敢忘。”
白水寒笑道:“量你百里家也不敢。”
言毕,化作一团黑烟消散了。
待得白水寒走了很久,百里流云才缓缓直起身子,双目喷火,像是要食人的猛兽。
下一章:九州天演录——28.围炉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