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随影
01 不得不感谢校门口那条难得宽整漂亮的马路,让这里看起来不那么像清修的庙宇
初入广元,因上学来到这里,遗憾没有坐火车,没能在拥挤颠簸的车厢体验出走的快乐。一生爱坐车,却是个上车就犯困的人,说看景色那是满嘴荒唐言,只是钟情身在途中的感觉,离开起点未到达终点,两地的是非与烦恼通通与我无关,可以在此时轻松睡个好觉,可以处于漫天游地的幻想中,甚至可以来个点石成金脱胎换骨的把戏,那是天宫神仙的悠哉悠哉,是桃花源里的怡然自乐,是远离尘世的悠然见南山。
车子驰入城市,道路不窄不宽,房屋不高不矮,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穿梭,街上有穿吊带背心的时尚女郎也有背着背篓的古稀老人;公路路牌上有旅游胜地的导图,街边橱窗里也有奢侈的香水口红;这条江上有一座漆红色的廊桥,上面挥洒着古色古香的历史画卷,江的两岸,柳隙间映照的是霓虹闪烁的歌厅酒吧。
如果你喜欢矛盾,热衷冲击,享受碰撞,那这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千年历史与高速现代的相得益彰。
别人的学校都是在热闹非凡的大学城,而我们学校是依傍青山独居隐士,不得不感谢校门口那条难得宽整漂亮的马路让这里看起来不那么像清修的庙宇。
02 给你街边的凉面、跳跃的炒河粉、舞蹈的琅琊土豆、滚烫的关东煮、红豆双皮奶、柠檬柚子水、冰冻咖啡、可口可乐、手抓饼……
关于广元,谈其他,对我而言,太过浅薄,幸好我爱吃,谈谈它的食物倒是无妨。
广元,若把它比作一道菜,那必是––清蒸豆腐。
一溜溜比女人胳膊还白嫩水灵的豆腐被分隔成小块,放置在烧着农家菜油的锅里蒸煮,待红油噗拉噗啦往上冒泡时,将火熄灭,把切好的白葱与肉末分洒其上,盖上锅盖,耐心的等六十秒收汁时间,出锅时就是瓷碟里的这道菜了。色香味俱全,但不腻不腥,自有一份从容的香气。
这座城市正是如此,它保持着自己的辉煌成就只字不言,它有棉花一样的性子,文人的清高淡定,它信缘,有缘人自会远道而来。
我这人走哪吃哪,朋友都笑我说:“谁给你好吃的你就喜欢谁。”心灵鸡汤常道:“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便可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这话也实用于我,但若遇见臭味相投的人,即便他不做菜,只要身上我想要的味道,也秀色可餐。
对广元,我不谈爱,只说我对这儿有特殊的情感。在这里,我遇到了最爱吃的食物––手抓饼,我不知道它产自哪里,但就爱极了这里的味道。
学校马路对面之前有一个收发快递的驿站,拿快递的同学天天排着长队,有心人看出这里的商机,后来在这修了一排卖各种小吃小点心的摊位,从此这里就成了我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辣到舌尖的凉面,热腾腾的炒河粉,饺子抄手,酸辣味的琅琊土豆,滚烫的关东煮,红豆双皮奶,柠檬柚子水,冰冻咖啡,可口可乐……应有尽有。
与手抓饼的结识来源于朋友们的推荐,有天下午,她们在快递站做完兼职回寝室途中买的一个,嚷嚷着极好吃让我吃一口,面对递到嘴边的食物,一如既往,我装作不想要的样子狠狠咬了一口,哇!interpasbilalty!
当晚我硬拉着朋友陪我去买它,阿姨的手抓饼摊位前站满了人,她先问你要什么饼,加什么东西,放沙拉酱还是番茄酱,然后给钱,耐心等待。
那是一个类似锅底的铁板,下面烧着火,将锅加热,把手抓饼平摊在上面,饼面开始起泡开裂散发香味时翻转至另一面,把两面都煎得微微发黄,抓一把青油油的生菜用锅铲子在铁板上来回按压,将略焉儿的叶子放置在饼上,随后加上你想的东西,如鸡蛋肉松火腿鸡排等,再挤上波纹似的酱汁,放一大勺土豆丝黄瓜丝,最后将饼顺势卷起来,放在纸袋里,递到你手上。
不用凑近闻,饼面和蔬菜的香气已经摄人心魂,咬第一口基本都是饼面,脆而不散,酥而不虚,第一口是白面馒头的劲道与西式甜点的交织。第二口就更不一样了,蔬菜肉松沙拉酱合着一起咬进嘴里,酱汁在松软饼皮见来回荡漾,热腾腾的生菜夹着甜甜的肉松,多咀嚼一下你就会多爱这个世界一点,这是便是事物的治愈功能,不需要豪华餐厅的山珍海味,就市井巷下锅铲间的翻转,就足以让你吃在胃暖在心。
这样的食物给你味蕾的美妙体验也让你学会等待。往往在等待的过程中,看着眼耳口手脚并用的叔叔阿姨们,我不得不感叹,这哪是卖东西这简直就是民间艺术家啊。那一口如秦腔的卖喊声清晰入耳,酸辣味还是麻辣味番茄酱还是沙拉酱的记忆令人咋舌,搅拌反转食物的手法速度夺人眼球。做食物做成了艺术,这该是学校周围小摊上的叔叔阿姨的独特魅力吧!
03 给你食堂的辣子鸡、冒菜、酸辣粉
高中时最厌学校食堂,白菜炒肉丝只有白菜,西红柿鸡蛋只有蛋壳,豆浆似白水,包子三口内无馅,开水泡米是每日早餐,阿姨手抖的症状无药可医,刷卡机上的金额只增不减,蓝边白底的桌子象征性的几排,自己带碗回寝吃饭。那时,我对学校食堂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餐盘,不必洗碗,能有座位,不必站着。但,在那,我的梦想还是落空了。
来到川幼,你问我最满意什么––食堂呀。做了多年食堂的奴隶,今天终于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了。
学校食堂共有三层,一楼有三个门,正门,左侧门,右侧门,寝室正对着食堂右侧门,短短二十步的距离是幸福铺成的。右侧门的旁边是一道楼梯,由此进入二、三楼。
大一时最爱一楼的辣子鸡,即便在燥热的太阳下军训后依然会把餐盘的一格义无反顾的留给它。乍一看它好是满盘的青红海椒,细看会发现里面有或大或小的瘦鸡肉和四四方方的炸土豆,还有芹菜香菜和大把的花椒遗留盘底。
别人吃它,可能因为它炸的黄脆的鸡肉,糙而不粗,油而不腻;也可能因为它干煸的扎实的土豆,软而不散,实而不噎;我爱它,爱它的四川风味,爱那满盘海椒,如小指关节粗,红的绿的青的,圆筒状海椒里还有粒粒辣椒籽,五颜六色的夹几个合着白花花的米饭刨进嘴里,咀嚼它时还能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辣味是蔓延的,第一口第二口尚且小辣,第三口第四口,辣就慢慢从牙齿传到牙龈,由牙龈传到舌头,由舌头弥漫整个口腔,吃到一半就让你辣到嗓子眼儿,辣到心坎儿上,如把它看做文章,这下肚的绝不是抒扬有余,神韵不足的片段,根本就是一沓刺激畅快,酣畅淋漓的聊斋呀。
后来又喜欢上三楼食堂的冒菜,它在三楼最里面的左转角处。那是一对夫妻的营生,丈夫体型微胖,踏实宽厚,话不多,负责将煮菜,装碗;妻子的眼睛爱笑,声音亲切细柔不娇不嗲,负责调料,刷卡。
他们这里的冒菜不像一楼二楼,是食客捡菜,装在一个不锈钢碗里,放在左边窗台棱上,叔叔将菜倒在一个大锅的漏勺中并将漏勺的号数说给你,这时你就自动去右边阿姨面前,打包还是在这吃,清汤还是红汤要,不要香菜,要多少油多少醋,甚至这还有别的冒菜没有的炒花生米,在这阿姨会照着你的口味给你调碗,是独特的是备受尊重的,给足了你“吃”的尊严。最后为了方便带走,阿姨还会贴心的替你把饭盒装在袋子拿好筷子,递到你手上,还不忘提醒一句:“慢点提,别拿偏了。”
有次周末很晚了才去吃饭,食堂几乎没人了,叔叔端着自己煮的面条嗦的滋滋响,我在一边捡菜一边说:“叔叔的面好香呀。”阿姨抬头笑着看我:“我们自己的面煮的,想吃给你煮一碗。”我受宠若惊,连忙道:“不了不了。”阿姨还坚持说:“那就在冒菜里给你煮一点吧。”这是见惯了手抖的阿姨见惯了吝啬的商人后,久违的陌生人的心意。
清汤味加花生米的冒菜固然可口,可除它本身之外,如亲人般关心你的情味更是可贵,这便是为何甘愿在饥肠辘辘时愿意上三楼的原因了。想来这叔叔阿姨一定相爱吧,被温暖浸润着才能温暖别人,又能在无形间收获更多温暖,他们是智者。
最近又迷上了一楼进门第二个窗口的酸辣粉。室友推荐的本是它的三鲜米线,雪白如锥的米线加着几片西红柿,一束金针菇,一溜黄瓜,几朵黄花,一把豌豆,量足料好,连我最挑剔的朋友都是这是广元最好吃的米线。
可我偏偏看中了它的酸辣粉,当时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因为我从小不爱吃粉条类的食物,每次和家人朋友去吃,罢后都闹肚子,总觉粉条太硬,不好消化,此后就很拒绝它了。
某天中午看着别的同学端出来一碗,突然想试一试,就点了个肥肠酸辣粉,叔叔抓一把煮好的粉条塞进漏勺里,将多余的挂在漏勺边的扯断或拦进,放进大锅里煮五分钟,再将勺子提起,手一翻转便倒进碗里,加上汤汁,肥肠,辣子油,豌豆,豆芽,最后把碗递到你手上。葱,香菜,酸菜,醋放在台子上,自己酌量而加。
每次我都会夹一大筷酸菜,一大筷香菜,一大勺葱,我喜欢有很多调料的菜品,这里无疑满足了我的愿望。
透明泛乌的粉条在黑色敞口碗中就着油汤游荡,深黄的酸菜上浮下潜,浅黄的豆芽嫩的出水,绿色的葱和香菜为他调和颜色,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这一碗,非常烫,心急的人定会被烫伤,轻轻夹一筷子喂进嘴里,咬一咬,超乎想象的软和细腻,用舌头轻轻去抵,它好似就化在了你嘴里;搅拌一下,再咬一口,酸辣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甜味,像掉进了有阳光味道的柔软被子,瞬间被深深的满足感包围。这不是极酸和辛辣,酸味和辣味控制的恰到好处,是一种会上瘾的味道,第一次吃后我照常吐了,第二次肚子不舒服,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如今已来去自如,游刃有余。
食堂一楼的酸辣粉像极了年轻的爱情。在无意之间发现它,相处之中给你它本身的味道也给你选择佐料的自由,在相互调和中变得丰富多彩;它很烫,需要细心耐心,需要温柔真诚,它一边酸辣也一边甜蜜,让你流泪的同时也让你心醉;你不知道会喜欢它多久,但它每次在你面前时,你都开心的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有时候它也会让你闹肚子让你受伤,但百感交集后,你还是放不下它独特的味道,最终甘之如饴。
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寻找合自己口味的人,只是口味变幻莫测,难以捕捉。如同广元,这座城市也是千种姿态,万般滋味每个人对这城市味道,感受不尽相同,或好或坏,或喜或怒,或嗔或痴,情意各异滋味各异,你可以不见它但不可能毁灭它。
记住一座城市的味道,就记住了它的根;留恋它的味道,它就留住了你一半的心。城市如此,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