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古力瘫在柔软的床上,目光呆滞的望向天花板。风拨弄窗户,吱嘎吱嘎的响,鸟鸣,水声,都传不进朱古力的耳朵,因为她在进行每一天最重要的一步——发呆。
破旧的土路,一栋栋矮人房相互堆挤,残破的身躯彰显着高龄。罗德镇的贫民区,一句荒凉足以形容。
陈白萍蜷缩在窄小的楼道里,眼角挂着泪,瘦小的身子爬满青紫的伤痕,就在刚刚她的父亲又一次喝多了,皮带又一次挥到了她身上,像炼狱。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她已经习惯了。陈白萍趁着父亲醉酒睡着,拿着漏了洞的黑伞和一部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手机出了门,蜷缩在这昏暗的楼道里。天灰蒙蒙,像要下雨。
世界是灰色的,她这么想。
风停了,不再拨弄窗户,朱古力却仍瘫在床上,眼神忽闪忽灭。胃像火一样叫嚣,疼,强烈的灼烧感将朱古力从发呆状态拽出,回到现实。她猛的起身,下床寻找食物。嗯,她饿了,不能在发呆了,她如是想着,要赶快吃东西,不然成为第一个因为发呆饿死的人,那真是太可怕了。
她走了几步,将桌子上的半块蛋糕拿起,3↓5/2的吃光了。虽然蛋糕做的样子不怎么样,但味道出奇的好吃。朱古力舔了舔嘴唇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吉他,陷入了思考。
我是谁?
朱古力失忆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反正在她睁开眼后她就在这了。而朱古力用了一天时间确定了一件事——她在一座岛上,空中的小岛。
当朱古力确定这件事后,她暂时放弃了思考自己是谁。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头脑还不能通过一个空中小岛就推测出自己的过去。不过还好,岛上有充足的食物和一座大房子,能让她生活很久很久,当时,她这么想着。
而现在,不久前,朱古力梦到了一个人,虽然她不记得那个姑娘是谁,但那一瞬间就好像水龙头的阀门被打开了,灰蒙的天被撕开个口子,尽管只是一瞬间。
天,下雨了,淅淅沥沥。陈白萍抹掉了眼角的泪,走出楼道。她撑起那把漏洞的伞,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游逛,不知道要去往哪里。过了一会,像是累了,陈白萍坐在附近公交站点的长椅上。黑伞举过头顶,雨水顺着伞面滑下,落向地面,陈白萍掏出那部旧手机对准了黑伞的洞,眼睛微眯。
下雨了,你在做什么呢?
那部破旧的手机,出乎意料的开始了运行,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朱古力!
“我是谁?这世界……”朱古力抱着吉他坐在床边唱着歌。这陌生的环境里,只有这把吉他能让她心安,每当朱古力思考自己是谁而无果,都会拿起吉他弹唱,不安的心也渐渐沉浸在旋律里。
她是谁?我为什么会梦到她?我是不是认识她?在朱古力不灵光的脑瓜里闪现无数的问题。
半晌,朱古力没有找到答案,依然对梦里的女人毫无印象,虽然猜到会这样但当结果到来时,朱古力还是有些烦闷。她将吉他放在一旁,一个翻身一把用被子将整个身体蒙住。
解决烦闷的最好办法——睡觉!
陈白萍看着朱古力在空岛的生活,眼神深沉,她将手机放下不再对着洞,手机也停止了运行,不再显示。
“我还记得你,只有我了。”陈白萍想让朱古力回到她的身边,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朱古力回来。
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我的色彩被带走了。陈白萍这么想。
想救却不知如何救,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古力因为失去记忆而烦闷,同时自己也只能忍受酒鬼父亲的毒打。
炼狱,但时间不会停,日子还在继续。
疼,脸肿了,头也磕在了床角,流了血,被皮带抽的地方,火辣辣的痛。雨后的第三天,陈白萍的醉酒父亲又一次动手打了她。陈白萍知道,因为生活中的一些遭遇,她在父亲眼里只是出气筒,用来发泄他对现实的郁结与不满。
陈白萍不是没有反抗过,没有据理力争过,但反抗后换来的是更多的谩骂与毒打。而后,她习惯了,就当生活在炼狱吧。反正自从母亲离开家,这所谓的发泄不就开始了么,也没什么,毕竟这么久了。多久了?十年还是八年?谁知道呢,她已经不在意了,活在炼狱里,谁在乎时间呢。
陈白萍艰难的挪动,手里不忘拿起那把黑伞,她将自己藏进黑伞里,缩到角落“我该怎么把你救出来……三年了……”陈白萍眼神有些灰暗,她将手机对准了黑伞的洞而后目光惊恐。
小岛在碎落!
此时,朱古力非常恐慌,小岛的地面裂开数条足有一人深的裂缝,一时间天摇地动。朱古力有些懵,她看着周遭的树木东倒西歪,只觉得脚底发软。十分钟后,终于停止了震动。朱古力一下坐在地上,像经历了一场浩劫。
缓了缓,朱古力扶着墙站起身,钻进了屋里,看了看客厅中央的大石头和漏了个大洞的天花板,良久,叹了口气“小岛是不是快毁坏了……我也快死了吧……”
陈白萍很焦急但也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小岛的突然碎落是因为什么,虽然现在停止了,但不久后是否……
无力感充斥在陈白萍身边,黑伞将她与世界隔绝,伞外是没有色彩的灰色世界,伞内是绝望的人。
这一天,朱古力做了个梦,她梦到了那个女孩,仍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这场梦,像炼狱,很可怕。
那个女孩,被一个中旬男人毒打,男人很邋遢很颓废,手中的皮带却有力的很,每一次抽到女孩身上,都能带起一道伤痕,女孩的脸很红,像是被打的,眸子里藏着恐惧。
朱古力醒了,回想梦里的场景,心闷闷的,她仍不记得那个女孩是谁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只存在梦里,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她认识,梦中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这种感觉来源于心。
她想救她,离开炼狱。
接下来的几天,朱古力一次又一次环绕小岛,企图找到离开的方法,陈白萍买菜也好,上学也好,晴天也好阴天也好,兜里始终揣着那部旧手机,手里拿着那把漏洞的伞,她一直没放弃寻找朱古力。
但小岛仍在碎落,陈白萍身上青紫的伤痕愈来愈多。一切都正常进行,没有变化。
直到这天,天又下雨了,下的很大,雷声大作,洗刷着路面。陈白萍的酒鬼父亲被浇成了落汤鸡,或许一路跑回家还有些喘,直接冲进陈白萍的房间,看见陈白萍缩在黑伞里,心头的火,蹭一下窜的老高。
“你心里还有没有你爹了?下雨也不知道去接你爹么?每天在屋里打伞屋外打伞,不分晴天雨天,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么?”酒鬼陈福(陈白萍父亲的名字)一把将伞抓走嘴像机关枪一样凶狠的说,“说你精神有问题!你就知道给老子丢脸,跟那贱人一样,就知道给我丢脸。我看你就是精神病!”
陈白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手里还攥着手机,但很快陈白萍的心情就平稳下来她站起来真视陈福淡漠的说“你把我当过你女儿么?把伞给我。”陈福看着陈白萍这种眼神只觉得更加生气,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陈白萍被扇倒,没像往常那样直接蜷缩在地上,而是很快起身想要夺回黑伞,那模样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兔子。
又是一巴掌,又一次倒地。陈福直接把伞摔在地上,踩碎了。陈白萍的头磕到了桌角,鲜血缓缓流下,头脑有些不清醒,没注意到手机掉到了地上。陈福捡起手机,“一天拿个黑伞摆弄个破手机,给老子丢人现眼。我今天就给你把手机砸了!”说完手机坠到了地面,屏碎了。陈白萍看着地上坏了的伞和手机,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脏一阵抽搐,三年前的疼痛又回来了。
就在伞坏的同时,朱古力所在的空中小岛也碎了,四分五裂,朱古力一瞬间脸色苍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死了。
天摇地动,剧烈的晃动阻止了陈福要继续殴打陈白萍的行为,他以为地震了,第一时间跑了出去。陈白萍不想动弹了,头晕目眩,心脏抽搐,疼痛遍布全身。
就这么脱离炼狱也好,可惜还不知道朱古力怎么样了。她这样想着,鬼使神差的望向窗外。
窗外,巨石,瓦砾,树木从空中坠落,在这之中有个渺小的人也从空中坠落。
屋内,碎裂的伞,碎屏的手机,躺倒的人;屋外,坠落的树木,分裂的瓦砾,无助的人,四目相对。
“做交易么?”
“我不想她死。”
“可以啊。”
“代价呢?”
“你将被世界遗弃。”
“好”
“嘿嘿嘿,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的交易就成啦。”
“朱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