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让妈妈为你画上这张皮。（结局）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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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尝试着死去过，那是伤口愈合后第一次在浴盆中清洗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一次，我看见了水波荡漾中那个体无完肤的女人。傻傻地笑出声来，难怪所有人都在同情我，也在躲避我，这才是真实的王依然。我竟然一个人在空荡的浴室里笑到流出眼泪来。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充满浴盆溢了出来，水是那么的干净，我找到了归宿。对不起，王红云，你不该毁掉自己的。现在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轻轻地仰面躺进了浴盆里，这一刻我很庆幸水依然那么纯净，我没有污了它，它却成全了我。死了，或许我还能回到那个美好的世界里，或许还能重生。但是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视线渐渐模糊，光向周围散了开来，黑暗之前，王红云，我又看到了你。这是我距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王红云，又是你唤醒了我。

这一年里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家门，曾经肮脏的小窝，现在是我真正的家了。不过这个家在迎来了两个全世界最丑陋的女人之后，竟然变得干净起来，空气中总带着白玉兰的淡淡气息。我就站在床边看着一年四季变换着样子从我眼前流过，这一扇窗隔绝了大自然和我，但是每一棵草每一片叶子的枯荣变换，都深深地烙印在心里。这是我这辈子对自然记忆最深的时刻，我能听见它们在说话，花鸟鱼虫，都在说着同一种语言。这种语言代表着生存，也代表着生活，生存在阳光下，生活在人世中。而我，却再也见不得光了。光会让人原形毕露，阴暗中我还可以躲藏，阳光会灼伤我的灵魂。

再也没有想过踏进课堂，纵然曾经的校园还表示过迎接我的到来，那里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地方。以前那样拼命刻苦地学习只是为了能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些人。现在目标没了，我已经接纳了这座让我讨厌过的城市，我已经接纳了那个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

2016年4月4号，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天也是法院对孙志文做出最终判决的时候了。全社会都在关注着这一事件的最终结果，一年前的今天，一个养父强奸并毁容自己女儿的恶劣事件占满各大报纸节目的头条，全社会都为之震惊愤慨，现在到了结束的日子了。大家都在关注的是对那个举世皆愤的男人的处判结果，并非一年后的现在那个受伤女孩的现状。王依然已经被大家遗忘了，剩下的只有孙志文。不过这样也好，只有平凡才是我的唯一出路。

我本想着在这个阴暗的狭小房间里平静的度过一辈子，谁也不会知道有我的存在。隔壁邻家的小孩可以欢快地在这里度过他们的童年，永远也不会知道童话书中的老巫婆会真正生活在他们周围。王红云，还是你，这次把阳光带给了我。你捧着一副栩栩如生的面具来到我的面前，就像那些年为了迎接男人在镜子前漫长地化妆一样，有超过一个小时，面具和我面目全非的脸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看到镜子里这副完全陌生的脸，我的眼泪第一次打湿了它。

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迈进柔和阳光里，仿佛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路上行人的脚步不再那么匆忙，慢到快要停了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从他们脸上，我都看到了甜蜜笑容，笑容中流露的是幸福。一步一步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倾听着城市的喧嚣，沐浴着永不熄灭的阳光。

他死了，听到这个结果的所有人鼓起掌来，这是他们想看到的，却也是他想要的。我和王红云活了下来，换了一张脸重新来到这座城市。拉起她的手再次走上玉兰街，看着满树纯洁的白玉兰，我望着她，叫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