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24 大道致简

想去远方吗？

去塞北，看驼走大漠、雁排长空；去江南，看小桥流水、群莺乱飞；去藏区，看雪山巍峨、碧湖澄澈。

古龙说，天涯远吗，不远，因为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是的，如果你就成长于塞北，那么“驼走大漠、雁排长空”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看惯了一个环境，其魅力就会被自动忽略。

你的生活空间，美吗？

当然美，只是美的风格会有差异。

写作，讲究“一切景语皆情语”，写景只是为了烘托人物的内心。

文人喜欢写“风花雪月”，因为这是我们日常生活经验中，最常见的几种意象。

比如说，一篇小说，落笔写：一灯如豆，如萤。

那么，读者的心，就会被聚焦在这一意象上，至于其他，作者没写，读者自然也不便自我发挥。

所谓其他，即是平淡生活里的那些琐事。

比如上班前发现马桶堵啦，坐错地铁啦，又该买米啦，客户不好伺候啦，没休息好略有疲惫之感啦，孩子成绩又不好啦……

心被琐事填满，注意力被稀释，至于天边云儿的升腾，路边花朵的盛开，地铁服务人员温暖的笑容，自然熟视无睹，然后想去远方，觉得远方才美，才有魅力。

其实呢，不过是因为陌生，远方的风景对视觉是一个强刺激，使你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琐事，去认真地看看风景。

注意力所到之处，自然会有所发现。

古龙的小说，就擅长聚焦读者的注意力。

他不去描述具体的风景，往往是一笔带过，却要花大量的笔墨去写酒，写雪，写雪里的梅花。

给人的感觉是，书里的人物均无琐事缠身，只有仗剑携酒江湖行，只有快意人生。

喜欢古龙，是因为他的文笔足够洗练，有一种古风。

试举一例：

李寻欢笑道：你看，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你可知道这梅花已开了多少朵？

阿飞道：十七朵。”

李寻欢的心沉了下去，笑容也已冻结。

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

“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这句，只看一个“已”字，便知这必是古龙大侠的手笔。

类似的写法有很多，一个“已”字，看似多余，却别有韵味。

简洁，却有力道，而非平淡如水。

古文必然追求简洁吗，未必，古文是用来读的，诵读出来，所以必须要有力道，要符合内在的韵律。

画面排除了所有干扰，清清爽爽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类似的经典画面有很多：用小刀雕刻肖像的李寻欢，在大雪中独行的阿飞，做蛋炒饭的律香川……

这一切，诀窍在一个“简”字。

没有环境的描述，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繁文缛节，只把读者的注意力聚焦在人物身上。

所以能一击即中。

朋友圈里总有这样的人，他的生活永远精致美好，他会拍一朵小花，一份美食，重逢的喜悦，和奋进的姿态。我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生活得明媚，如同一枚小小的太阳。有人会认为这是在装，这当然是装，生活的背面就算爬满了虱子，也无法阻挡他展现一袭华美的袍子给你看，这种装，多一点又何妨，至少能提醒你，生活中还有这么多的美好，只是未得到你的注意罢了。

我做不到这一点，但心向往之。

2018.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