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夜翎只觉好笑,背对着她点点头,琥珀色的眸向后一扫,扫见了那床边的凉玉莹笛,一抹留恋在深处一闪而逝。
“凤夜翎你真好!吃完饭咱们就出发!”穿戴好,见凤夜翎定定地看着笛子,感觉他好像总会望着那只笛子失神。
那只笛子,莫非还有另外一个故事不成?
兰如风拾起笛子,犹豫道:“你认识这只笛子?”
少年恍若惊过神来,僵硬地笑了笑,摇摇头,道:“对了,你之前说了什么?”
将笛子别在腰间,兰如风撇撇嘴不满道:“说你好来着,比我玉哥哥多一点人情味。”
“你玉哥哥,对你很好吗?”
“好?难说!”满不在乎地拍拍袖子上的折皱,嬉皮笑脸直冲外走,“走喽,吃完饭去抓泥鳅喽~”
少年望着兰如风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琥珀色的眸中是道不名的情绪。
好像除了知道她是那个人最后的弟子,别的,他也一概不知。
那个玉哥哥,是她生命里比他还先的风景,或许,还不止这些……
“凤夜翎,走啦!”
远处传来她的叫喊,少年定定神,匆忙忙答应一声,跟了上去。
一轮红日当头。
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岸边还只是恹恹的杂草,泥塘里的水只没过半只小腿。
时不时,一阵粗鲁的“哗哗”水声传来。
在泥堆塘里蹦达了许久,泥鳅没抓着,倒是甩了自己一身的泥巴。
初秋的白天还好是温暖的,只是沾了湿泥的衣衫透着凉风,踩在泥里的双脚也凉的有些麻木了。
兰如风第一百零六次抬抬眼皮看向岸上马车边的白影,吐了吐舌头勾着脑袋在水里转悠,第一百零七次开始絮絮叨叨念起了经:“泥鳅泥鳅,你出来嘛,要是我抓了这么久一条都没有,那就丢脸了……”
少年身着一袭洁白的白衫,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那娇小玲珑的倩影挽着两只高低不平裤脚与袖子弓身在水上细细摸索着。
那认真严肃的模样,偶尔微微抬起头,瞟过来几个探寻的视线,有些滑稽,却又令人移不开眼。
不知为何,不管她在做什么,哪怕是抓泥鳅,总像是一幅幅流动的美人图。
少年淡淡勾起唇角,琥珀色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光彩,再次见到那瞟来偷看的视线,不由笑道:“大人,你抓了一个时辰了,水里凉,该上来了。”
还是没见到泥鳅的踪影,直起发酸的腰,见少年笑得风轻淡雅,一股气自丹田涌起。
兰如风撅着嘴踩着沾泥的赤脚跑向少年,在岸上留下一串串湿淋淋沾泥的脚印,到少年跟前时,两只摸泥鳅的手先后用力拍向少年两只洁白的肩膀,一双勾人的凤目睁得圆骨碌的,显得极为无辜。
“你也下去抓嘛,好不好?”
少年淡笑着瞥一眼洁白绸衣上的十指印,笑盈盈掏出怀里的手帕,轻轻托起兰如风细嫩的小手轻轻擦拭着。
“没擦干净呢,这样好看的手,别被泥给污了。”
兰如风抬起一条腿动动脚趾,道:“还有脚呢!”
“你呀!”
车里一阵轻笑后,一个文文弱弱的女音夹杂着羡慕传了出来。
“凤公子对大人真好,赋儿还从没见过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兰如风看向那纹丝不动的车帘,虽知道赋儿守旧思想的固执,却还是犹豫道:“赋儿,你要不要下来透透气?”
“不用了,大人,女子不宜在荒郊野外露面。赋儿在车里等着就是。”
兰如风冲凤夜翎吐吐舌头,嬉皮笑脸地抹抹脸,还未擦干净的手在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一条条黑杠杠,黑白相间,透漏着一股最原始的纯真。
凤夜翎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匀力裹住那不安分的柔荑,细心地给她擦脸。
“你再往脸上抹,就成大花猫了!”
“脸上痒!”兰如风跺跺脚,俊俏的小脸皱巴巴的。
少年捏着手帕稍稍用力在她脸上摩擦着。
“这样呢?”
“嗯,可以。”
兰如风乖乖地安静了下来,长长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着,一双清澈的凤目弯成月牙,笑盈盈地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少年。
凤夜翎捏捏手中发凉的小手,道:“该回去了。”
兰如风听话地点点头,抽出手,笑眯眯蹦蹦跳跳地坐在驭位上荡着两条细腿。
“怎么不进车里去?”
“脏,怕弄脏了车里,而且赋儿在里头呢。”
“来时你怎么没有这种想法?”凤夜翎坐上另一边驭位,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要给她披上。
兰如风抵住他递过来的衣裳,一眼瞅出是上好的绸丝,不由坏笑道:“你干净的衣服就别往我身上揽。你看我现在露着胳膊露着腿,会吓着赋儿的。”
凤夜翎一听,琥珀色的眸一紧,强行将自己只肩上带着两只泥手印的洁白外袍给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若真怕吓着赋儿,也该知道自己这般不对。”
兰如风露着一张脸,挑着眉假装没听懂。
“赋儿的命是大人给的,大人再如何越距,赋儿是没有资格说的。”
“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去换套干净的衣服。”
衣裳湿了,是有些凉,兰如风再不拒绝,裹紧了他的外袍,闻着衣袍上淡淡的清香,将脑袋半埋在衣袍里,遮住了笑弯的唇角。
“咕噜噜——”
许久,马车已平稳地驶向大道。
几人一路上不言不语的,兰如风靠在车门上,半闭着眼几乎快要睡着了。
“吁——”
马车一声急刹,兰如风顺势往前倒,被一只强壮的胳膊半搂住了。
凤目“唰”地睁开,向前看去。
一辆绿绸苏绣包裹车身的豪奢马车大大咧咧横在马路中央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车前是一匹强壮的白马,白马呼哧哧喷着热气,眼神也懒得瞟过来一个。
驭位,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圆脸青年直挺挺坐在车前,直视着前方。
凤夜翎眯着一双琥珀色的眸,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马车。
“什么人!”
“呵呵呵,什么人吗?”一只修长的手探了出来,大拇指上带着一只翡翠色的玉扳指,“兰大人,可还记得我?”
声音听着挺耳熟,倒没想起来是谁。
兰如风眼巴巴地瞅着对面那只不慌不急掀开车帘的手,只觉得那人出来得太慢。
只见伸出了一只明黄色的袖子,一顶束发紫金冠探了出来,渐渐,露出一张俊秀和煦的脸,一双幽深含笑的水眸向兰如风望来,如一阵春风般拂过,令人倍感温暖。
那人身子完全探了出来,高贵的云饰乌皮靴毫不犹豫踩上满是灰尘的大道上,一袭明黄的蟒袍显露着那玉树临风的风流气质。
来人摇着狂草扇面的玉骨折扇朝兰如风缓缓走来,唇角淡淡勾起,含笑水眸流露出丝丝暖和的笑意,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