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淹《别赋》

第一次知道“黯然销魂”这个词语是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杨过与小龙女在绝情谷分别之后,由于思念小龙女日渐消瘦,形销骨立,于是自创了一套掌法,取名叫黯然销魂掌。那时候自己作为一个书外人也为他们的分别而伤心难过,觉得自己也要肝肠寸断了。黄药师说此掌法胜于自创落英神剑掌,若以刚猛而论,只有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可以比拟,更在百花谷中用此掌法对抗周伯通的空明拳和双手互博术而处于不败之风。可见这种别离带来的悲伤情绪,经年累月的发酵之后再一举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强大。“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一个人连灵魂都失了色,只剩下一副麻木的躯壳,这样的沮丧悲伤,莫过于别离啊。暗叹江淹的这种神来之笔。

江淹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辞赋大家,出身孤寒,沉静好学,明胡之骥《江文通集叙》评价江淹说:“虽两汉多才,尤当避舍,六朝富士。鲜与为与邻。诚所谓并美兼长,诸体尽具者也。” 在他逝世之后,梁武帝萧衍为他身穿素服致哀,礼遇极高,并追谥他为“宪伯”。普通四年,萧衍追念江淹的功绩,又封江淹为吴昌伯。江淹在南北朝时期的地位可见一斑。别离自古以来在无数的文人墨客极尽吟唱下已经变成一个常见的话题,江淹此篇《别赋》写出了各种类型的别离,让人读之怎能不“黯然销魂”?

第一种是富人之别,“龙马银鞍,朱轩绣轴。”尽管周身是珠玉罗绮,面对离别也要衔涕伤身,谁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尽管从文中看不出来这位富人是别谁而去,但在东都帐饮时,燕赵悲歌不只惊了马儿和鱼,也深深攥住了富人的心。金块珠玉在离别面前变得无足轻重,即使腰缠万贯也无可奈何。

第二种是剑客侠士之别。看惯手起刀落的快意江湖,侠之一字,最是难得。他们舍弃慈母娇妻的温情,离开自己的邦国乡里,哭泣流泪地与家人诀别,甚至擦拭泪血互相凝视。纵马而去,一骑绝尘,尽管前方吉凶未卜,他们也怀着恩情以一剑相报。这种别离具有很强的未知性,无人知道再见之期,或许是明日,或许是碧落黄泉。

第三种是戍士之别。负羽从军去,一赴绝国,讵相见期。哪里再有什么闺中风暖,陌上草薰,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成了剑下亡魂,“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写尽戍边的凶险残酷。故乡成了一个遥远模糊的词汇,

第四种是爱人之别。“君结授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不知道那位身锁闺阁的佳人会不会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种相思之苦无限拉长了日色,也将乾坤春色拒之门外,把韶光流年束之高阁,琴瑟也哑然无声。让人不禁浮想她是下一个霍小玉还是苏蕙

第五种是道人之别。道士穷尽一生追求成仙之法,期望“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求仙之事,最为缥缈,若能真正一朝成仙,便要告别温香软玉,也告别声色犬马,做他无欲无求的神仙,与其说是和世人告别,不如说是与世间告别,这类别离最为决绝,要与红尘做永远的诀别,去到另一个世界。

《别赋》在文末总结道尽管离别的原因有千万种,但都逃不开哀怨这一主旨,虽有王褒、扬雄绝妙的辞赋,严安、徐乐精深的撰述,金马门前大批俊彦之士,兰台上许多文才杰出的人,辞赋如司马相如有“凌云之气”的美称,文章像驺奭有“雕镂龙文”的名声,然而有谁能描摹出分离时瞬间的情状,抒写出永诀时难舍难分之情呢。

真是应了开篇那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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