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子能入住并扎根我家,有一段有意思的过程呢!
正月我和妞子爸去妞子表姐家拜年,那时候还没有妞子呢。妞子表姐开了个小诊所,大正月的也是人来人往。这人来人往中一个中年女人手里牵个盲老头进来了。
妞子表姐一声欢呼:“吆!神算子来了啊!来来来,快坐快坐!”这一通忙活。
我抬头瞟了一眼,真盲假盲不好说,反正眼珠子上翻,眼皮子呼拉呼拉地来回闪动着,神情淡漠。穿一身正宗中山装,右手里握根泛着黄铜般光泽的拐棍儿,左边胳膊被一中年女人拉着,在拐杖的“咣当!咣当!”声中走了进来。
妞子表姐又是让坐又是倒茶,很是热情。我心想你一白衣天使也这么待见算命卜卦的。妞子表姐笑眯眯地冲我说:“小舅妈,快让老神仙给你算算命,他可灵了。”说完用胳膊碰了碰我。
我……我算那门子卦呀?既不想发横财又不想求姻缘!
“哎呀!算算你们什么时候生儿子?”妞子表姐神秘地冲我挤挤眼。
“我没打算生儿子啊?谁告诉你我们要生儿子了。”
“外婆都急死了,你女儿那么大了也该要个二胎了。没准是个男孩呢,趁年轻赶紧生个吧,两个孩子有个伴啊!”
我扭头望着我老公。这家伙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说:“别看我,我也没那么想!”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要不咱也生个二胎,凑个好字!也满足下你妈的心愿!”
这家伙心里不定有多高兴呢,嘴上却说:“你想好了,我可没逼你!”
快嘴的妞子表姐已等不及了,“小舅妈快报你的生辰八字,让老神仙给你算那个月怀孕能生儿子。”本来没打算生二胎的我,被她这么一怂恿心里也痒痒了,还真像生个孩子玩玩了。拿起电话打给了远方的妈妈,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报给了算命先生。
老公的老家这个地方的人不仅爱拜菩萨还特别喜欢算命。相信神灵能给你正确的指引。比如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女人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男孩啥年龄娶媳妇女孩啥年龄出嫁,老人能活多少岁?凡是心里没底的事都要去庙里拜菩萨扑卦又或者找算命先生拿生辰八字掐指算算,到头来求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也踏实。
所以这地方的庙堂多,和尚尼姑盲人也多而且都活的很滋润。善男信女们每年的腊月和正月能把庙堂的高门槛和算命先生家的门槛踢破。眼瞅着算命先生家的楼房从一层直奔三层,只靠两片嘴说出人一生的运程和宿命。有的老人听着算命先生絮絮叨叨的腔调泪眼婆娑,握着同伴的手说:“说的真对,我的命就是这样子的,一点都不错!”算命先生听后得意的眼皮子闪的更欢实了。
说到要我生儿子我婆婆是始作俑者。老公的姐姐们曾经给我说过,说她们小的时候婆婆特别不喜欢她们,经常念叨女儿是别人家的人,迟早要远走高飞的,都是白养还是儿子有用。我嫁过来后婆婆没有直接说过,就算我生了大女儿她也没有催我生儿子。只是让我再生个二胎,男孩女孩都一样,两个孩子有个伴。
因为了解婆婆的心思所以一直抗拒生二胎。老公对生二胎保持中立态度,生也行不生也行,他无所谓。婆婆也不敢在我跟前说啥过份的话,他自知他儿子虽然孝顺但却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听她的。所以我婆婆想孙子想的抓心挠肝的也不逼我生。二胎的事一拖就是好多年,直到遇上算命先生。我也想试一试,万一真是个男孩呢!天底下做父母的谁不想儿女双全?
正在这盘算着,算命先生说话了:“xx年生的人,先开花后结果。头胎是女儿二胎必是男孩。听人劝吃饱饭,农历xx年二月怀,来年准生个大胖小子……”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懂了都是当地方言,和尚念经一样。
其实我并不信这个,但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试一个呗,反正想再要个孩子。
老公知道我在备孕各种殷勤配合。我用一根手指挑起某人下巴颏,目光紧盯问到:“说!是不是早就想要儿子了?”他仰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要愿意生,儿子闺女我都想要!”
好吧,就随了你的意!
命中注定该有这个孩子,农历二月还真的怀上了。怀孕后心情比较好,可是孕吐反应厉害,折磨的我吃不好睡不好。正好那段时间有亲戚来北京,我们就陪着逛天安门了。
半天下来我就受不了。头晕、恶心、呕吐、肚子还疼。赶紧跑医院检查,医生说先兆流产,回家卧床一个月,没流最好,流了再来处理。
我又惊又怕,“不用吃保胎药吗?这孩子我想要!”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着我说:“保胎药也不能乱吃。流产了说明胚胎发育不良,就算保住了孩子也不健康,所以顺其自然,顺应自然淘汰法则吧。”
我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家了,在床上忐忑不安地躺了一个月。结果慢慢没事了,孩子保住了。这小家伙和我有缘,注定了今生是我的孩子。还没到预产期羊水就破了,小家伙迫不及待地要来见爸爸妈妈。
在疼痛和汗水的折磨下小家伙出生了。医生说:“女孩,2900克!”
我有些失望了。说好的男孩呢?算命的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我恨恨地咬着牙,心想着来过年回老家一定去砸他的卦摊。
这时候大夫让我回病房,让边上等候的别的孕妇家属帮忙把我抬上床。当时的我满身汗湿,头发凌乱,还没穿裤子,就那样凌乱不堪地躺在产床上。
老公听见了,忙对打算帮忙的家属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说着他用被子包住我,然后打横抱着直接回了病房。在他怀里我心想,找老公还得找力气大的,关键时刻他能霸气地抱起你就走,省得你不堪的一面被别人看到。这让我想起当年第一次去他家时发生的事。
年底的时候火车票紧俏,他让老乡帮忙买他就没再过问。等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去了车站,老乡压根就没买到票。最后没办法了,他们几个商量着先和人流挤上车再补票。我一听,这还得了,这不就是逃票吗?怎么能这么没道德感呢!不行,没票我是不可能跟你们上车的,万一被逮到太丢人了。
老公说:“不是逃票,是上车再补票,现在买不到票呀!”
我的倔劲上来了,不上,就是不上。抓起包就打算一个人走出车站。这时那厮一把拉住我,拦腰抱起我的身体往肩膀上一抗,死死地抓住我的双手,三步并做两步就往火车上跑。边跑边喊同伴把我们的行李一起拖上车。
我爬在他背上懵了。车站的挤着上车的人也都懵了,主动让出一条道,连检票的列车员也没说话,木然的看着一个大男人扛着一个女孩子上了火车。
上车后他放下我,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送我一个白眼后说:“跑啊,继续跑啊!”满车厢的人都看着我,尴尬的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跑偏了,继续回到生孩子的事上。
回到病房,医生就把小妞子给抱过来了。我一瞅,妈呀!又小又丑,真不像我亲生的!
老公从婴儿床上缓缓抱起妞子,又缓缓地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蹭着妞子的脸。动作轻柔,满脸都是柔软的笑意。就像她抱着一件精美的瓷器,爱怜兴奋又小心翼翼。
我看着一脸陶醉的他说:“不是儿子,失望了吧?还那么丑!”
这家伙恬不知耻的说:“丑才是我的闺女,好看我就得怀疑了!”我气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他赶紧一只手挡着,“还有力气打人啊!你这么毛毛愣愣的再打着我小闺女,真不像当妈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二胎好不好,我又不是第一次当妈。哎!哎!真有点遗憾呢!”
这家伙立马把妞子塞到我怀里气哼哼地说:“看看!好好看看!亲生的!不是捡来的!”
抱着柔软的小闺女,望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是啊,我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生下的孩子怎能不喜欢,怎会嫌弃呢!
就这样妞子稳扎稳打地霸占了她姐姐在我和他爸心里的位置,成为了全家人围着她转的傲娇小公主。
妞子在月子里很乖的,不吵不闹,吃饱了就睡。在她爸爸的鱼汤,鸡汤喂养下我们娘俩的肉肉噌噌地往上长。四十天的时候妞子有十斤了,活脱脱的胖娃娃。我的脸也快赶上我家吃面条的碗那么大了,没法看。
妞子在家人的爱护下一天天长大了,会走路了,会说话了,终于上幼儿园。在这期间她经历了所有小孩子从小到大都会经历的磕了碰了,感冒发烧和带给我们的欢乐与惊喜。
记得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妞子半夜发烧了,我们着急直接去了村里的小诊所。是个男医生,检查完后说要输液。妞子在北京还从没因为感冒发烧输过液,这是第一次。妞子爸爸拧着眉头看那医生到处查看妞子胖胖的身子。医生找了半天笑着说:“小姑娘胖的血管都看不清,我看就从脚上扎针吧,脚上血管能看清。”
我着急的看了一下妞子爸,他二话不说抱起妞子就走。医生在身后喊:“哎!哎!怎么走了呀?”妞子爸说:“没见过在脚上扎针的,那得多疼啊!不扎了,去医院!”
后来村里医生每次看到我婆婆都要在她跟前唠叨:“你家二小子那脾气可真大!”我婆婆陪着笑着给医生说尽好话。
妞子被我们宠的娇气,常常和姐姐争宠。我们就会劝姐姐让着妞子。姐姐最后终于崩溃了又哭又喊:“你们都不喜欢我,就惯着妞子。自从有了她你们眼里就只有她,爸爸也不送我上学了,妈妈也不陪我睡觉了,我恨你们!我恨妞子!”
我懵了。他爸也懵了。对啊,我们有两个妞子啊,怎么能疼了小妞忘了大妞呢!望着大女儿哭得小花猫似的脸心里感到愧疚。有时候在某些不是大原则的事情上因为小妞子太小护着她而忽略了大妞子的感受的。总以为她大能理解,可她再大也还是个孩子,需要父母呵护和关爱。
大女儿自从妞子降临后就特别独立,能自己做的事绝不不求助我和她爸。有时候庆幸她独立自主很好,什么都要父母包办才可怕。可女儿独立的背后是无言的抗拒。她心想父母的爱被妹妹分享了,回不到从前了,她只能自己爱自己。
我怅然若失,我得到了小妞子的欣喜却失去了大妞子的信任和依赖。妈妈做的真失败。我尽力来改变这种状态,来缓和大女儿的关系。
那是一个秋天的早上,大女儿起床说她肚子疼。我让她先去学校,失在不行再请假回来。怕耽误上课,不想要她不去学校。
十点多的时候,自称是学校的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女儿胃出血被拉到了医院,要做手术让我赶紧去医院交费。
那时候妞子爸爸一早就去了外地不在家。我接到电话吓哭了,哆哆嗦嗦地在屋子里翻找银行卡。
电话又打进来了,那女人问我怎么还没到呢!等着给孩做手术呢!让我快点。我说我大概要半个小时到,心里也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把孩子送去附近的医院而要跑去那么远的医院。我家离学校很近。学校离医院也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容不得我细想那自称老师的女人又来电话了。她说孩子等不了了,立刻马上就得做手术,晚了有生命危险,让我先把钱打给她,我自己后面再赶过去。
我真是被这个巧合的电话给吓懵了,生怕孩子有个闪失,手里牵着小妞子着急忙慌地往银行赶。
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大女儿的班主任群发的短信。说班里孩子们的个人信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好多家人被骗,如果接到以孩子名义要求家长打钱的电话一定不能打款,要先和班主任通电话确定孩子是否正常在校上课。
我的天哪!这个短信太及时了,我一下子清醒了,赶紧给班主任打电话,确认孩子是否有事。结果老师说女儿一切正常,在班里上课呢!
女儿回来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搂着我眼泪婆娑地说:“妈妈,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我生病了你还是很担心是不是?”
是啊,我那能不爱她呢!她是我和她爸的第一个孩子,初为父母的我们当年也像疼爱妞子一样的疼爱她。只是因为她长大了,我们把细腻琐碎的爱给了妞子,把严厉和苛刻给了她。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时无法接受这种转变。把这种转变当成了忽略和抛弃,和我们较上劲了。
一场虚惊让我和大女儿的关系回到了从前。她还是会烦妞子,会吃妞子的醋,但却不再咄咄逼人和无理取闹了。妞子也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地追着姐姐玩。从外面玩回来还会给妞子买个小礼物,小零食。妞子开心地笑着,两只眼睛就像弯弯的月牙。
一转眼小妞子上幼儿园了。幼儿园老师留了任务,每个小朋友都要学会跳绳,六一儿童节时要比赛的。
妞子是个要强的孩子。因为胖她跳的不好,一次只能跳两三个。她不甘心,放学回来拉着我要我教她。我要做饭就让她爸爸陪她练。
刚把菜倒进锅里,妞子就撅着嘴进来了。“妈妈,妈妈,我不想要这个爸爸了,你给我换个爸爸吧!”
“换爸爸这事你说了可不算。你爸爸还是可以改造的,妈妈没想换。告诉我,他怎么了你要换他?”我忍着笑严肃地说道。
“爸爸他就玩手机不教我跳绳也不帮我数数!”妞子一脸委屈。
我走出去说:“还玩呢,你女儿说你不合格打算换掉你这个爸爸!”
妞子爸一怔,一把抱起妞子笑嘻嘻地说:“你个小东西还想换了爸爸,谁天天给你买好吃的?谁开车带你去玩?你个小没良心的。”说完在妞子屁股拍了一下,又挠她痒痒。妞子咯咯地笑了,“那你不许再玩手机了,陪我跳绳!”
大妞放学回来了,看到爸爸和小妞子在逗,撇了撇嘴说:“当我不存在啊!”后又说:“妞子,过来,姐姐这有棒棒糖!”
妞子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姐姐真好!谢谢姐姐!”
我和他爸相视一笑,这相爱相杀的日子还挺有意思。忽然间不恨那个算命先生了,如果没有他那一番缈论我还真不能下定决心生下妞子。嗯,得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