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

“看热闹的朋友,别藏着掖着了,赶快出来吧。”云淼一掸拂尘,淡然道。

“道长耳朵好生灵敏,小生敬佩不已,敢问道长高姓大名?”一名男子飘然而至,一柄折扇耍得倒是顺手。身后不远处站了三名青衫男子,打扮都十分随意。

“并非我耳朵好,只是你们声音太大了。”云淼背着手冲还在与和尚缠斗的四名弟子道:“定”,和尚虽不能立刻脱身,倒还能见招拆招,应付自如。云淼身旁的公子哥抚胸摇扇,颇为潇洒,似在等着他答话。

“贫道既无高姓,亦无大名,朝雨观云淼耳。”

公子哥立即收了折扇,凝神问道:“莫不是十余年前三剑尽破十七手大平阳掌的云淼前辈?”公子哥尚不确定,但又不敢接着质疑,如果真是他,怎么他教的弟子围攻一个秃驴还丝毫不见上风?

“信与不信在你,贫道不作辩驳。”云淼听出他语气之中藏着疑惑,但又懒得去搭理他,当下会心观战,不再言语。

公子哥沉默了半晌,悻悻拱手道:“晚辈彭子昊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云淼真人莫要见怪。”云淼冷哼一声,这毛头小子倒还懂点儿礼数,可他并无半点尊敬之意云淼倒也看得清楚。

彭子昊见云淼并不搭理他,心想虽然是前辈,但心气也太高傲了,自己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身为麟浦阁阁主、彭家寨少主,江湖中听闻我的大名,哪个不得称个少侠,今日见了你这老道,反而受了这夹生气。要不是因为父亲有交代,不管你是什么真人假人,先过几招再说,万一你运气不好,年纪一大把被揍成猪头那也怨不得我。

“我不与你动手,但这口气我要出。你们几个人制不住,而我偏偏可以,羞死你个老不知羞。”彭子昊冲入杀阵,先是挡开听松长剑,听樵见有人来相助和尚,本来就感觉稍稍吃力的师兄弟更觉得不妙,一时间剑阵便乱了章法,好几剑皆走空。

和尚余光瞥见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立即想到今早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个人,如果真是他,那可真的是遇到劫数了。和尚立即跃出数丈远,落入庭院之中,听樵等人跟着落入庭院,将和尚围在中心,彭子昊不紧不慢地立在飞檐之上,哈哈笑道:“还真是你啊,俗话就不说了,你这秃驴我不知道是住哪座庙,不过看来今天这和尚是跑不了了。”

和尚左手立于胸前,右手挽着念珠,警惕时刻准备冲上的四人。不慌不忙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施主你呀,今早大街上冲撞了施主,都怪天色太暗,而施主着青色装,一时没看得清,还请施主不要见怪。”和尚并不将撞人之过归于自己,反而怪上了天太暗以及对方穿的不够显眼。

彭子昊先是一怔,接着笑道:“你这和尚,着实有趣。”手中不住朝和尚方向点着。听樵一看情势有变,立即抓紧手中长剑,准备应对这个武功看似不弱的人。

和尚微微躬身,算是对彭子昊似赞赏又不似赞赏的回礼。

今日辰时,和尚疾步辗转于各大药铺,见街道上有一人在胡乱说着浑话,显然是醉了酒,在他对面却是一哭哭啼啼求饶的姑娘。和尚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又有要紧事在身,纠缠不得,于是抓了一把泥呼啦朝脸上一抹,撞开醉酒之人后拉了姑娘跑开了。可他却忘了将自己的光头裹起来,他撞的人正是飞檐上的彭子昊。

此时,一百来号人已经赶到庭院之中,不远处袁老爷正大口大口喘气,云淼也落在对面屋顶之上,防和尚突围。

和尚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脱了,当即将念珠戴好,向袁老爷合十道:“袁施主,贫僧法号明空。今日冒犯,实在抱歉,我今日做了贼,佛祖能饶了我,想必我师父也不能。虽然非我本心,但贼便是贼,我愿意束手就擒。”

说到这,明空朝众人深深作揖,然后接着说道:“只不过贫僧有一事相求,希望袁施主能够拿出灵白雪参救一个人的命。”随后明空盘腿坐下。

云淼不动声色看着明空,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对面的彭子昊摇扇微微点头,似在嘲笑这个愚蠢得像牛一样的和尚。

“那人与你是何关系?”袁老爷问道。

“非亲非故。”

“你又从何得知我有灵白雪参?”

“药铺郎中所言。”这药的确罕有,一靠机缘、二靠身家。

“我的确是有,这雪参有起死回生之能,为何给你去救人?”袁老爷喝道,“你闯入我府中,不知是何居心,如今插翅难飞,编出这个幌子,你就是贼,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想叫我同情你不成?抓到贼人的,一律赏银十两。”一时间,人群躁动,迟疑着不敢上前。

“袁施主,贫僧所言,千真万确,那孩子是我今早在河边所救。”明空想尽量快速说清楚,渔夫捞起孩子交给他便省了没说,“他上山时遇狼了,深受重伤,如果耽误了时辰,恐怕性命不保啊。贫僧救人不为七级浮图,只因为他是一条活生生的命。灵白雪参我只需两须,如果袁施主不允,今日我拼死也要拿到。”明空蹭得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转瞬即逝,他已经想好如何击退这些帮工但又尽量不伤着他们。

“二十两!”袁老爷叫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大汉抄起竹杠横扫过来,被明空一把爆开,竹条将壮汉弹出两丈有余,不过人群之中并无畏惧之色。只要有了第一个出头的,接下来便是一大群拼命之人,人为财死,此言不虚。人声呈鼎沸之势,冲上来逼近明空。

眼看又是一场大战,云淼与彭子昊一齐喝道:“慢着。”

彭子昊飞身落在明空旁边,笑道:“不知你要救的人,是不是他啊。”顺手朝对面一指,一名青衫打扮的男子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听樵一看,觉得十分眼熟。此时袁老爷从人群中间走过来,躬身道:“不知彭少主大驾光临蔽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大厅就座。”

彭子昊折扇一挥,说道:“筋骨还没舒展开呢,先不坐了。”袁老爷有些挂不住面,可眼前这个可是与自己生意有巨大来往的彭家寨的少主啊,这个轻重,傲气的袁老爷还是知道的,于是连连陪着不是。

“袁老爷,我得找你借一样东西,灵白雪参我没见过,你拿出来让我瞧一瞧呗。”彭子昊说道。袁老爷心里自然十分不情愿,可也不敢违逆彭子昊的意思,于是招来管家命他去取。不到半刻功夫,管家火急火燎冲上前来,告诉大伙儿雪参不见了。

袁老爷先是一怒,心道:“参丢了倒不要紧,万一惹怒了彭少主那才事大,他若以为我是借此推脱,那可麻烦了。”于是袁老爷大呸一声,一脚踹到管家道:“是真是假?”那管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连连称是,不断求饶,然后自顾自开始扇耳光。袁湘犁挡在管家身前,搀着父亲,示意管家够了。

彭子昊道:“袁老头,莫不是你在消遣我?”袁老头见彭子昊怒目而视,吓得踉跄,手撑了一下旁边的袁湘犁。

“如果没有那个什么参,这人救还是不能救?”彭子昊问明空,明空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屋顶上的孩子念起大悲咒来。

“你这和尚好生没用!”彭子昊转眼就大骂明空,袁老爷心道:“这小子的脾性果然喜怒无常。”彭子昊接着说道,“今早你撞了我,可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你既然救不了,那我来和你打一个赌,我若赢了,你这一辈子就吃草吧,哈哈哈。”他只说了赢,却不曾提起输了该当如何,当然他不可能输。

彭子昊一挥手,那青衫男子两步便落在庭院中,随后将少年放在石桌之上。听樵一看,这不是几天前来送柴的孩子吗,怎么胸前被咬成这样,两个大洞,衣衫已染成暗黑色。明空虽然替他护住了心脉,但找不到灵药,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彭子昊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少年胸前快速来回,一旁的青衫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打了两盆水过来。彭子昊切割一阵便清洗一次,两盆水换了好几次,地上则多出了许多淤血,心肺样的脏器。彭子昊双手极快,像在飞舞,人群中的惊呼声一浪接着一浪,最后总算随着他小刀入鞘才算正式结束。

彭子昊洗了手,转身对还在念经的明空说道:“你猜猜我用了什么药?就算这孩子没心没肺以后也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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