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 第一章：出嫁

家里的老人很喜欢给小辈们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特别是那个年代的盲婚哑嫁，就像赌博一样，红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就奠定了自己过得精彩还是零落的一生。

淑芳在给我讲的时候，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回忆，已经没有几颗牙的嘴咧开，笑得哈哈声。在我的幻想中，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裙子，头上盖着一方透明的红巾，由她哥哥背上了花轿，在嘀嘀哒哒的唢呐声和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中一路走向以后几乎呆了一辈子的小村庄中。

淑芳说，在出嫁之前，像那个年代很多女生一样，她没有见过她未来的夫婿，也只是偷偷地从家里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信息，男方家似乎条件还不错，父亲是村里面比较有名的神算子，连着几条村的人都喜欢找他算命或者是挑日子，也算是德高望重了，在媒婆拿到两人的生辰八字之后，还是他父亲亲自算的命，是百年好合的好姻缘。在家里人满意的话语中，淑芳其实很忐忑，又会有点小期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否会对她好，长得又是如何？

在待婚的日子中，她有时候会觉得时间真的好漫长，有时候又希望时间不要走得那么快。都不知道怎么地，出嫁的日子说来就来了，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戴上红方巾之后，她却像个木偶一样只会按照旁边媒婆说的一句走一步，动一下，连拜别父母时都忘了自己是多么的不舍，直到坐上花轿，虽然媒婆提醒过不要哭花了妆容，但是眼泪仍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以后她就是别人家的妻了。那一年，她才16岁，而那一天，是冬月十五，会感觉到深深的寒意，但是天气却很好，阳光从花轿的窗格子晒在戴着一只碧绿手镯的手上，好暖，的确像他父亲说的，是个好日子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淑芳缓缓地弯下了腰，这时候才从红盖头的下方看到他长袍露出的脚，穿着的是一双崭新的黑色鞋子，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但是这种场合她肯定是不敢笑出声的，忍了忍。然后才意识到离自己头几寸的地方，就是他的头，心里不由地的乱了一下，直到被扶进了房间，才渐渐平复下来。也是自己乱了乱，反而越加镇静了，旁边陪着的是全福人姨母，姨母儿女全齐，高堂健康，家庭也殷实，所以父亲请了她来当全福人。她一句没一句地跟淑芳聊着，无关乎也是应该要如何为人妇女，如何侍奉公婆，如何照顾叔姑。

一直呆了好一阵子，突然房间的门开了之后，原本安静的新房突然变得吵杂了起来，他进来了，后面跟着好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媒婆念叨了一阵吉利话，然后让他把红头巾掀起来，淑芳此刻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不敢抬起头来，即使心里很想见到自己以后相伴一生的良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听家里人说他模样是挺好的，在村里也是挺受欢迎的男儿郎，那他会不会嫌弃长得并不标志的自己呢？

“淑芳，我是锦堂。”他坐在旁边，握着淑芳的小手，轻声道。淑芳听着，慢慢地抬起了头，终于看到了她的夫，下巴微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唇红齿白，鼻头稍尖，有神的双眼和浓密的眉毛，然后是梳得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的夫，真得是长了一副俊俏好模样，心中微甜，也轻声应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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