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结束了跟客户的会议,拖着行李在暮色里往机场赶。
冒着广州的小雨,准备回飘雪的帝都。航班管家显示飞机竟然没有晚点,我一路安排着工作,一路头也没抬过,来到登机口的时间刚刚好——刚刚好飞机关上舱门,地勤说已经广播过好几遍我的名字,最终机长决定扔下我托运的行李,关门飞走了。我傻愣在登机口,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我回过神儿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手机在一个多小时里持续升温,直到我发现登机口一队一队地人完全消失……才模模糊糊回忆起刚才好像有人远远地喊我的名字,眼前的问题是,查询航班,改签,取行李,要快,已经快八点了,后面还有没有同航空公司的航班,那航班还有没有多余的座位,紧张忙乱了半个小时,请我做了机长的高中同学帮忙,好容易候补了一个位子,但航班是十点半的。我看了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刚好够我休息脑子看部电影。
先生是我的御用私家电影放映师,所以电脑里总有他为我挑选的电影,于是找了个近登机口的咖啡厅,设置好登机提示,把自己这疲惫的小身子安顿舒服后,开启了机场电影院模式。挑来挑去,挑了部老片子——《The Terminal》,因为够经典,够有趣,不暴力,不悲惨,演员猛,导演狂,耐看耐品耐回味。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三次看这部影片了。不过写点感受的欲望,还是第一次有。
影片被翻译成《幸福终点站》,我个人觉得不够准确,因为故事发生在肯尼迪机场航站楼,既不是男主的终点,也不是幸福的终点。Terminal直译中文是航站楼或终点站,根本与幸福二字没半点关系。但这个译法能成为流传最广的一个,超过《航站情缘》《爱你无国界》等等貌似更恰当的译法,我相信是有其背后的缘由的。幸福二字,被影片埋得很深,很结实,不看个两三遍,根本刨不出来,甚至即使刨出来,也需要剥掉浅显的Happy Ending外衣,才能洞悉原来“幸福”在人生里,是能力,是态度,而非状态;是动词,而非形容词!
好了,简单描述一下大意:Victor(汤姆克鲁斯扮演)一位爵士粉丝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老爸生前收集自己热爱的乐队乐手签名,临终前,还差一位的签名,Vicitor就是飞去纽约替父亲完成这个心愿的,可偏偏就这么巧!怎么就那么巧!Victor飞行的途中,祖国就发生了军事政变,他降落时,护照就失效了,机场安保人员不能放他通行,特别是保安头子正在要升职的关头,不敢丝毫大意,结果谨慎过度,在Victor的祖国恢复被承认的政权之前,他绝不会允许Victor踏出国际休息厅一步。
没想到,Victor竟然困在机场,一呆就是9个月。没一分钱,也几乎不会说英语,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朋友,不仅举目无亲,还身处完全冷漠的社交环境,因为在机场航站楼的旅客,不过是等待登机转机的过客,大家唯一的共同之处是等待boarding call。我看到这儿,忍不住环顾一下我的四周,候机厅的旅客,星巴克里的咖啡师,开摆渡电频车的司机,中信书店的收银员……我悄悄地想像了一下,如果让我在这儿住9个月,假如我不懂中文,我该如何生存?
当然,斯皮尔伯格毕竟不是一般的导演,他非常擅长在单一的事件空间里,发挥巨大的想象,和制造强大的张力,想必你我都在《拯救大兵瑞恩》和《辛德勒的名单》里领略过了。不过,他高妙得能让镜头里任何角落都开口说话的功力,我是从这部影片开始领教的。
你只要看三遍以上,就可以腾出注意力来,去欣赏画面的细节。比如Frank办公室墙上那张画,名为《SUCCESS》,画面是一条通向远方的林荫之路,Frank喜欢各种鱼的标本,墙上挂满了鱼,钟表也有鱼的设计元素,影片一开始他的上司在炫耀一坐游艇,这些元素,你稍稍留意拼接一下,就能体会Frank有多么想升职,可他的成功之路却不是在海上,而是在林间。再比如汤姆汉克斯的服饰,随剧情的发展,而细腻微妙地演变着,从开始的落魄,穿大路货,到后来认真起来,穿HugoBoss,等等,如果只看一遍,真是可惜了斯皮尔伯格如此用尽苦心的拍摄了。
这部电影就在一个按全比例搭建的机场影棚里,开始讲述Victor这个失去祖国的外国人的生存之路,以及他将与机场的非旅客们,发生的一系列小故事。斯皮尔伯格有个厉害的本事,他能把影片的每个角色,都一定程度上塑造成主角。这其中除了演员的功力,显然与编剧和导演的视角分不开,他把美丽的空姐、盖签证章的姑娘、送餐的墨西哥后裔、老印度清洁工、保安负责人的下属,各个安排得有详有略,错落有致,用Victor的遭遇为线索,恰如其分地穿引起来。让观众不禁猜想,他们身上竟那么多的故事,在Victor出现之前,都没有发生过吗?怎么会在一个外国人意外到来后,平淡的候机楼突然焕发了生机?究竟是什么,让航站楼里的边缘人物,空前地凝聚起来,张显出一种如微弱的蚁群撼动了大象般的力量?
我一直在思考,是Victor的个人魅力?是善良?是聪明?是纯真?好像都不是。
这次,我终于找到一个准确的词能表达这种力量的源泉—— 是同情!那也许正是导演希望给我们看到的,在对Victor表现了同情后,Victor也同样把同情还给了他们。Victor与他的机场朋友们之间的同情,不是怜悯,是人性的光辉被激发出来,照进冰冷的现实时,脱离了冷酷的立场,开始懂得真正的关心和阅读彼此的灵魂。在彼此同情的过程中,一个个平凡的奇迹,被不经意地创造出来,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Victor推进了本该发生的一切!
原来,在陌生的机场呆9个月不难,甚至可以更长,原来浪漫可以就地取材,原来英语可以现学现用、原来一个承诺的背后有那么多未知,可践行一个承诺的过程,竟是如此深刻和丰富的奖赏。原来,9个月的从无开始,也可以走一圈完整的人生了,从陌生到相识,从一手建立起友谊与爱情,再尝遍欢聚与离别,9个月就足够了……
我终于登上了回北京的飞机。当我降落在首都机场,从T2的到达厅出口走出来,天空飘起雪花,跟Victor推开门后的情景一模一样,我拖着行李,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用力去感受这自由带给我的美妙。虽已凌晨,却一点没有困意,我能听到我的心,幸福得跳动着!
我钻进出租车,司机问:
“姑娘到哪儿?”
“回家!”
……
(PS:Victor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拿到最后一名乐手的签名,出门打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回答:I am going home!回家)
一切,将终结于这句回家,他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想念,即使说给南阳刘子骥,也永远找不到那份美好和感动了。桃花源和现实之间,永远有个初及狭才通人的洞口,或是一扇只能出不能进的大门。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