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三
第一次遇见霞,是在高二的三人篮球赛场上打决赛,争冠亚军时。霞班级是学校的实验班,她也是学校学生会体委部的部长,篮球是她的特长。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场球赛我们班队也输掉了。
有一天中午,我无意中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绑着马尾的女生在打球。她们三步上篮,三分投球,助攻防守,练得头头是道。我的眼球跟随着她们的球运动,然后默默地走过。不善于搭讪,因而没有交集。
高三的第二次模拟考试,我被安排到实验班的教室考。考完第一科,我无意中翻开抽屉里的作文本子,发现又是一个文章写得不错的女孩,她的名字叫霞。我喜欢偶然的相遇,带着些大胆的想法,在抽屉里留了一张纸条。下午考完试,发现抽屉里的回音。心极其欣喜。考完最后一科,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我向窗外望了望,企图认出名叫霞的女孩。可惜,没有认出,只看到曾在球场上交锋的那个人,手里拿着考试用具在走廊里跟男生嬉闹着。离开那间教室,似乎有点不舍。
不久,在课间操的时间点,班里一男生跟我说,外面有人找我。我向窗外一看,是两个女生。那一刻,心里很激动,陌生的背影,不知道是谁找我呢?我走出教室,她们俩回过头来看我。噫,这不是篮球场上的那两个女孩吗?当时心情是又激动又紧张的,我们居然重逢了。当时说了什么话,如今想竟然一点也不起来。但从那以后,那个叫霞的女孩偶尔会来找我聊天,在学习上或生活上,我们相互鼓励。有时在校道里,或者在匆匆忙忙上楼梯时遇见彼此,顾不上说几句话,就回到各自的教室学习去。
日子如河水般流逝,一下子到的毕业时刻。一天傍晚,我在校道里遇到了她们,我说我要去照半身照,霞就叫那个与她打篮球的女孩同我一起去,因为她也要去照半身照。我于是和她一起去拍照,霞则坐车回家了。
那个女孩名叫羡,这名字是自己取的,身份证上是另一个的名字,但我们习惯了喊她羡。她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安静,单纯,真诚,还有点傻里傻气。一旦和她一起,我会莫名其妙地变成活泼的人。她在我面前,大概就是我在羡面前那样吧。总是有一个活泼,有一个安静的。那个晚上,我才得知她与羡的友谊是死党级的。心想难怪霞第一次找我时也带上她。我们两个却也很聊得来,很喜欢这种充满默契的感觉。
毕业聚会,我们的老师们只是蜻蜓点水般喝几杯,聊一会,拍一下合照,就不跟我们疯了。我们也自得其乐,各自疯玩去。
还记得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啤酒,和同学们在灯光闪烁的K房跳了很久的舞,一群人发了疯一样唱呀跳呀喝呀。后半夜在同学家避难,半夜里,酒精发作,全身发热,很难睡着。清晨,我们几个女生又早早地回宿舍继续睡觉。傍晚时分,霞来找我,说晚上一起出去玩。话没传还达到大脑,就爽快答应。
于是三人在大街小巷里逛,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爱情,说着未卜的未来。吃街边的麻辣烫,喝糖水,是一件美事。后来霞提议去买啤酒来喝,三个疯丫头真跑到商店买了两瓶啤酒,在燕都广场那里喝起酒来。霞的酒量最好,喝得最多。借着酒气,我们在燕都广场那里逗留了很久,看着陌生的人群在深夜歌舞升平。到了凌晨时分,我们去了网吧借宿,通宵上网。这是我第一次在网吧通宵,后来也有一次,也是和霞一起去的。在网吧无非是看电影,真心觉得读高中时自己是一个无知少女,网吧那些地方极少有自己的身影。
后来,成绩出来了。我和霞成绩不理想,羡考上了深圳大学。我和霞复读,羡去学校那天有来找我们玩。时间不知不觉悄悄溜走,我们每天都在和题海作战。在星期五的傍晚,霞会来找我去打羽毛球。我们在青年广场那里打羽毛球,常常很晚才去吃饭。幸好还有霞在,使那段日子不至于太过孤独。后来我们都上了大学,虽然仍是不太满意,但有书可读,总是幸福的。因而觉得自己其实蛮幸运的,至少比身边大多数同龄人幸运,不用背起背包去打工,而是背起书包去读书。几年后发现,读书其实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
我们三个上了大学后,就开始了各自的新生活。联系没有以前那么密切,但每次过年回家,我们是至少聚一次。每每说到聚会,我总是痛苦不已。每次放假回家,都有很多活干,她们通常很难约到我。所以她们来我家,是最好的方式。记不清楚她们来了我家多少次,但每次都让我特别感动。因为她们的谅解,她们的包容,她们的迁就,使得我不得不感动不已。虽然没有跟她们同在一个班级,我们相聚的时间很少,但一点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三个都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仿佛我们三个人已经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跟霞聊天会聊到羡的情况,跟羡聊天也会聊到羡的事。我们懂得彼此,谅解彼此,也是彼此最纯洁最珍贵的朋友。
去年过年时因为家里有事,不能跟她们相聚,后来想起便觉得很惭愧。她们都来到镇上了,我还不能出去见她们,而且羡带了朋友来,本想特地带给我认识一下的。可惜我总是没空,总是有太多的事情缠身。今年七月份霞去肇庆办理档案的事情,顺便来学校看看我。我看到失恋后的她,人瘦了很多,心疼得很。自己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她。安慰显得苍白无力,只想默默地陪着她。羡打电话过来,喊我安慰她,并叫我检查她的膝盖,看有没有还用针扎自己。我听后万分痛心。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哭,除了默默流泪,并不伤害自己的身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也不知道。但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事情,朋友根本帮不上忙。朋友能做的只是陪伴,或许就够了。恋爱的甜蜜是自己尝的,分手的痛苦当然也是要自己承受。我总是这样残忍地认为。不对自己残忍,别人就会对自己残忍。朋友有事,瞎担心,着急,帮不上忙,无力感能把人吹毁。
第二天早晨,我们吃了早餐,在铁路拍了几张照片,就匆匆分别了。想着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是不是更少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都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走远?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改变我们的不仅仅是我们容颜,还有人事的变迁。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新朋友,只有回家的时候,放假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们的曾经,想起那些青葱年华。
常常在某一个时刻,会特别地想她们。想着想着就会泪流,因为自己真的愧对她们,很多时候,都因为自己的原因,无法相聚。未来,只希望我们三个都好好的,并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此,便能少些牵挂,少些担心。
一直觉得我们三个是一个坚固的等边三角形,情谊此生不变。
(2013年8月25日 )
(2)喝醋
临近年末,最开心就是还能与好友聚在一起倾心地聊一聊。抑或什么也不说,见一见面,也总是好的。
昨晚八九点接到晚霞电话时,舅舅正侃侃而谈。我听得入神,且舅舅音量过高,电话响了很久我都没反应过来。后来接通了电话,晚霞问怎么响那么久才接。只得笑着解释说我听舅舅说话太入神了,真傻。我们约好今天一起出来聚聚,如果再不聚,秋羡年初三要走,再约恐怕又不知会到何年何月。本来与晚霞约好在秋羡生日时我会去深圳找她们,不料在准备动身的前三天,我病得挺严重的,没有精力去,我爽约了。她们在深圳多年,我一次都没去找过她们。上一年这个时候,甘与她们俩来到镇上,因家里有急事而不能出去见他们。现在想起很愧疚。
上一次见面是2012年的暑假她们来家里玩,一晃就到了2014年初,且这次时间也紧,我和秋羡说,不管我多忙,等晚霞回来,一定会出去见见她俩。我会好好珍惜她们俩的。
当我独自走在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小县城时,方向感既熟悉又陌生。我发现原来的邮政成了移动服务厅,很多店面都变了,这再不是原来那张地图。我们约好在步行街一楼集合,谁知我一直朝着邮政的方向走,走了一会想想好像不对,又往回走。在这里肯定不会迷路,只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记忆中的人事却像发生在昨天。
我第一个到达那里,看见燕都广场搭建了一个春节汇演的舞台,几个老年人放着音乐,在上面打太极,我想,要是老妈也有这份悠闲多好呢。正看得入神,电话响了,是秋羡,说她到了,我第一反应是四周寻看一下,然后才问你在哪,话刚说完就看见她了。这重逢让人心情激动,想起那年在青少年宫门口,她寒假回来,见到她也是很开心,拥抱之后,带她去课室上课,还记得那个下午是地理老师评讲试卷,且我那次考得挺高分的,不用怎么改。最后一节还逃掉了,而且是和地理老师一起下楼梯的。后来我们去商场买东西,回到我和芳,琼,海一起住的房子开party,看电影,听歌,说很多有趣新奇的事。那一晚,很开心。我们三人睡一床,她们三人睡一床。多年以后,还是最怀念大家开卧谈会的时光。
不一会,晚霞也到了,带着她侄子。我们决定先去吃早餐,酸辣粉,高中时我们都爱吃,那时学校门口有一家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常常去吃。酸笋,花生,麻辣,每吃一回,都觉得特刺激,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如今吃着这粉,没有酸笋,没有黑醋,勉强吃了一碗,都觉得不是原来那个味。吃完早餐,晚霞帮她侄子侄女买衣服,一边逛,一边聊。逛完,去绿草堂吃午饭。等了很久之后,她们俩另外一个同学“河粉”来了,刚说要介绍一下,不料他原来是见过我的,还说经常看到我和她们逛街。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完全空白。不得不说,有朋友在,这饭吃得挺有滋味的,有榴莲馅的榴莲酥来着,吃着脆中带软,我吃了两个,第一次知道酸菜鱼的汤那么可口,那里的芝麻汤圆原来也那么的棒。我真的只会吃。
当我们再次回到少年宫时,晚霞说她当年踢掉的那条栏杆还没补。广场建了篮球场,乒乓球场,新的县图书馆建在旁边,我们在那里读书时县图书馆很小,况且也不在那里。很多人在打篮球,一个高中生在那投篮,他们去踩场,一起玩。我和秋羡在一旁看,我看得心里痒痒的,于是一边上场一边挽起衣袖,很有气势的样子。我是那种一摸球便浑身劲的人,不投得浑身是汗便不觉得过瘾。河粉问我在学校有打球不,我说有打球赛。平时很少有伴去玩。
准备要走时,看见阿婆在卖萝卜酸之类的东西,我们去吃了很多,感觉终于有一样东西吃回了高中时的那种味道了。酸酸辣辣甜甜,晚霞吃了很多颗辣椒,我看到她眼睛都红了,闪闪的。阿婆说她真能吃辣!而我只吃了一颗,就不敢吃了,怕肚子会翻江倒海。还记得当时在学校那条街有一个阿婆卖这些东西可谓是品牌级别的,我们都爱去那里吃。遇上喉咙痛,小感冒之类,去阿婆那吃用醋泡的柑桔,喝一碗这种醋,自然不用看医生吃药。当然,更多时候是我们女孩子爱吃这种酸辣小吃,也喜欢经常喝这种浸泡过果水果的醋。这一次问阿婆可不可以给些醋我们喝,阿婆看我们买了那么多,免费送我们两半杯。喝下去的醋,比中午喝的汤还有滋味呐。人的记忆是有气味的,只要重温昔日的那种味道,这一切,品尝起来就能感觉回来了从前。而那些人事,也如这醋,甜酸苦辣咸,其滋味只有自己体会罢了。
临别匆忙,相顾无言。我们三个轻轻拥抱一下,其他几个男孩笑我们,还开玩笑让小侄子也来和我们拥抱一下。小男孩自然不敢,于是我挥挥手,就秋羡一起过去南站。我问她要不要同她一起去总站买去深圳的车票,她说不用。我上了回家的车,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了。只有拥挤的公交车,到处是灰尘的空气。感觉与往昔的朋友见一次面,太不容易了,而她们还是我见得比较多的。有些人毕业后再没有见过。好几年也过去了,或许以后某日在大街上忽然遇见,似曾相识,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那一刻,时光便如针一样,刺痛我们的神经,提醒我们都老了。那时,不知街边又能否恰好有一个阿婆卖萝卜酸,好让我们再喝一碗醋,忆起当年的事,温习那时的情谊。我想即便有,也不再去吃了,因为会想当年和自己一起吃酸辣的人,早已不在身边,吃起来自然不是那个味。又或者是我们害怕吵醒往事后,却猛然发现今非昔比后内心剧烈地疼痛吧。
(2014年1月28日晚)
(3)四缺一和三缺一
2017年1月31日,与其琼、海约了见面,芳没回来,我们四缺一。现在,芳毕业后不久结婚,孩子一两岁了。琼今年领证,这个月摆酒。琼当年是睡友,就这样把她给嫁出去了。我们调侃说,我们把你嫁给他,很放心的呢,经过我们把关过的,准没错。去年过年聚时,她带她男朋友一起吃过饭,算是见过家长了。在中华茶楼,从十一点多,坐到下午四点多,边吃边聊,也特能聊了。后来她们倆的同学,娟也出来一起喝茶聊天。我本来也想叫羡出来的,免得回家后明天又出来一次。可惜羡没空,她哥哥嫂子和嫂子爸妈回来,吃完饭,晚上又得走了,第二天要上班。聊着聊着,我灵光一闪,觉得可以直接去羡家里看她,于是发微信问她。她很开心地说:“太好了!到了给我说,我去接你。”霞在湖北,也没有回来,无法相聚,有一点点遗憾。
我们几个快要散场时,我和新认识的朋友娟一起走,我还顺便洗了个头,才去搭车的。到了羡所在的镇,我叫她出来接我时,已经快七点了,天色黑了。去到她家,她一家子都在,爸妈,哥嫂,嫂子父母,弟弟妹妹。她嫂子父母是在云南财经大学大学教书的,吃饭时我们还聊得挺开心。她的爸妈则不停地叫我吃菜夹菜。吃完饭,喝完茶,她哥哥嫂子们就要回去上班了。我们坐了一会,回羡的房子聊天。我说:“你两个弟弟很帅气,妹妹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你跟你哥还有最小的弟弟挺像你爸的。你大弟弟和妹妹跟你妈比较像。”然后她说:“全家只有我一个是单眼皮,隐性基因遗传。”我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是单眼皮。有伴。”
羡讲了暑假刚去安徽时,刚开始那个导师的变态要求,什么都给她做,斟茶扫地,都要做。他自己要讲的课件,也给她做,他却什么都不做。搞得她在提前去学校的三个多月里,天天六点起床,十一二点才回宿舍,一想到他,就像要惊醒的恶梦。导致压力过大,身体内分泌失调,三个多月没来M,一向不长痘痘的她,脸上长了很多痘痘。去看医生,去吃药,都无效。最后医生建议她吃带有激素的药,但她不敢吃,一直在等大姨妈自己来看她。暑假结束,快要开学时,她现在回想,她最聪明的举措,就是找了大老板要求换导师,申请换研究方向。最终换成功了,才过了不到一个月,M终于来了,买回来的那袋带有激素的药,没吃,差点就要吃了。我跟她说:“跟对人很重要。要是跟他这样一个人三年多,会痛不欲生的。”
断断续续,我们聊到了一两点才睡。讲讲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人,以及现在新的男朋友。还说,除了她哥,家里人都不想她读博,只想着赚钱。但他们管不了她,也不敢管,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把握。若听他们,都是错的,目光很短浅。想起当年,自己决定继续读本,家里不支持,我也是不听,当时想着最坏的结果,下最坚定的决心。觉得自己选择的路,什么境遇都能接受,路跪着也能走完。但如果是他人左右的,说不定还会怨恨他人,怨恨自己的不坚定,懂得选择,才是真正的成长。不要一开始想到不容乐观的坏结果时,就对现实妥协。平时待人接物可以谦让,在人生重大选择问题上,这点倔性子,是要有的,不然就没有了自我,活着也只不过是他人的傀儡而已。所以,她这个朋友,更值得我珍惜了。
吃过午饭,去了她家的果园玩。果园里有花有草,阳光明媚,各种水果棚里过着许多百香果。她带我去杨桃树那里,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杨桃挂在树上,我们摘了一个,用纸巾擦擦就吃,很甜很多水分。吃了好几个,决定摘一些回家。她爬上去摘了一些,我后来拿了一条棍子,把够不着的用棍子打,或者勾住枝条,让她摘。我笑着说:“学着点!”摘完杨桃,我们继续去山脚下玩,那里的河水清澈见底,美极了。有许多人也去那里玩,在转车时,她发现地上有一百快,还以为是假的。捡起来放车尾,看看有没有人回来认领。她说她从来没有捡过钱,肯定是因为我。我笑着说:“那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于是,我们放了十块钱到原来的地方,到镇上把钱花掉了。吃完云吞,酸萝卜,把我送到大成岗那里,等我上车了才回去。
我去,不管风雨,她都会来接我。我走,不管风雨,她都会都去送我。而我对她,亦会如此。我想,真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2017/2/2 10:58 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