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从童年一直下过来……

今天下雨啦——

      这尽管不是初春的第一场雨,但却是春天一来,下的最有韵味的一场雨,软软绵绵的,淅淅沥沥的,不紧不慢,疏疏朗朗,密密麻麻的,把春天网在细雨的蒙蒙氤氲之中。一下一整天,尽管空气潮湿但还有一些寒冷,而这种湿和冷,刚刚好,稍微有一点,但不是很大,正好能把这心情萦纡了。

        我在房间里,雨在外面窃窃私语,喃喃独白,令我想起了久远的故乡和久别的童年。那时候,春雨一来,轻敲着房顶的瓦,嘀嘀叮叮,像回乡的游子在轻扣着柴门,雨声穿过斜筢和泥土,共鸣在屋顶,洒满了三间土坯老屋。人字形的老屋像一架巨大的音箱,滴落的雨声灌满一箱子的回音——这声音构成一篇篇湛蓝的记忆,成为我后来梦中的意境。雨们在屋顶的瓦口间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长串的水珠,排着队跳下屋檐,在房前的地面上弹出一个个水口,之后溅出一圈圈水泡,像开在窗下的蘑菇或者瞬间绽放的喇叭花,这声音和春雨轻敲屋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舒伯特舒缓的节凑,肖邦欢快的音符,拍打着别样的节奏,这节奏就一半叫着我的童年,一半陪我走过每一场初春的微雨。

        雨们在屋顶房前玩够了,累了,不想再来到人间——于是,地面上的雨水就开始撒花了!一段段细水汇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在院子里拧成了小溪,一种有韵有致的水流,有斜斜溜走的,有曲里拐弯转圈儿的,有躺在那里撒娇不动的,浅白色积水把小小的院子铺排成泪涟涟的“汪洋大海”,那一片片(!)“海面”,有的“深不可测”,有的净如明镜,确有“天光云影共徘徊”的韵味。这时的屋顶被洗的净净干干的,粼粼的瓦片显得深层次的靛蓝,三两株的瓦葱逾越晶莹,挂在瓦葱上的玉珠就那样的炫耀着。

        鸡们咯咯地发表着对春雨的看法,从笼舍里或者猪棚下,摇头晃脑地走出来,迈着很自得的步伐,在“汪洋大海”间散步,偶尔,发现一只从泥土中钻出来的蚯蚓——这些“岀串儿”,也是禁不住春雨的诱惑,想从泥土中伸出懒腰,却遇到了悠闲的鸡们,于是,情愿不情愿都得献身给鸡们打了牙祭。最“傲慢”的要说是那两只“气宇轩昂”的大白鹅,高昂的“鹅鹅”声,似乎在说它是来自骆宾王的同乡,这春雨不够它们洗一把脸。它们努力地在拉直自己的“曲项”,拍打着翅膀,似乎有“怒而飞”的宏威志向,准备“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可只是拍打一下,没有飞起来,而扇起的风,掀起了“滔天巨浪”,然后“昂首挺胸”迈开巨掌,毫无顾忌地“践踏”着院子里的“汪洋大海”,偶尔会停下高傲的脚步,居高临下地和鸡们交谈几句,说着只有春天能够听懂的话。小猪出来了,它是春节前被“过了年”的那头猪的儿子,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攻破形同虚设的圈门,来到被春雨洗刷一新的院子里,如同一头苏醒的巨头蓝鲸,在院子里横冲直闯,根本没有把高傲自大的白鹅和殷勤致意的鸡们放在眼里,径直在墙角处拱来拱去,然后,把院子里的“汪洋大海”踏的惨不忍睹。站在院子里的中间,哼哼唧唧的,发“飙”了一篇“春天公告”,就和鸡们、鹅们和睦相处了!似乎它“全票当选”了这个春雨后院子里动物界的首领。

        树们显得有些素净了!那棵弯着腰的老枣树,抿着腊八粥还有遗存的嘴巴,偷偷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吐了半天嫩黄色的小叶子,枣树就这样和其它树构成了联盟,都把自己的叶子拿出来在初春的雨水中洗一洗,就等着一场春风过来,好开始花枝招展了——夹竹桃的叶子发青,桂花树的叶子泛蓝,至于桃树梨树,在竟相“红肥白淡”呢!院子里的树们在空中这样有层次有韵味地写着春天,写着写着就把雨弄得不好意思再下了,怕打湿粉嘟嘟的花瓣。

        这些春雨——微雨也罢,斜雨也罢,细雨也罢,连同那些树们,鸡们,鹅们和那头年轻气盛的猪,都在细雨蒙蒙中构成一道景,有情有义地驻在我那湛蓝色的记忆中,一住就再也不走了。

        今年的春雨,是从故乡的童年一直下过来的……

(2018-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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