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滋味

有人守，有人游，才有风景。

有人走，有人留，才有故乡。

未抵达泉州前，尝试从他人的描述中拼凑泉州印象——是“一带一路”中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是历史上宋元时期东方第一大港，号称“曾经的纽约”；是郭沫若口中的“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的历史名城；是世界宗教博物馆，多元文化之城；更是有着无数古早味小吃，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城市。

而我们决定去泉州，是因为十月时北方已冷，向往南方的夏末。又因为我曾经在台湾待过半年，对闽南文化抱有好感，十一假期，需避开厦门这般热门城市，泉州再合适不过。

 到泉州后，发现泉州比想象中的更丰富。若你对造船技艺感兴趣，在泉州湾古船陈列馆里可以看到宋代海船，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古船遗迹；若你对宗教历史着迷，定会惊讶佛教重地开元寺内居然有古印度婆罗门教石柱；若你听过“长亭外，古道边”，可知作词人李叔同（弘一法师）晚年就在泉州度过，他去世前留下的遗书“悲欣交集”在泉州的弘一法师展览馆内展出。

可惜，我们时间有限未细细游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今天我们吃什么”。因为在台湾那半年已经了解了不少闽南小吃，所以也算得上有的放矢。

像姜母鸭，在台湾时姜母鸭火锅很火，将整只鸭炖烂作为火锅汤底，正适合台北冬日的阴雨连连。之前一直以为姜母鸭的原料为“母鸭”，后来才了解到“姜母”在闽南语中的意思是“老姜”。在泉州没有见到姜母鸭火锅，而多是直接烧鸭、炖鸭吃。我们去的是清净寺旁的斯丹姜母鸭，与其他家配合药材煲炖的传统做法不同，这家是直接干烧。斯丹姜母鸭门口摆着一排排砂锅，香味远远都能闻到。店里主打姜母鸭，没其他肉菜，只有姜母鸭套餐——一只鸭、一盘炒青菜、一碗蛋花汤。鸭子下锅前先腌制，再配合姜片干烧，出锅后，入味、肥美，一点也不柴，如果没有姜味押着，吃到后面会稍显油腻。这家店生意极好，我们去时才五六点，店内已经坐满，我们只能坐在外面的街道边，等吃完时才不到晚上七点，鸭子已全部卖完。

©斯丹姜母鸭

早餐我们选择吃面线糊。当初在台北吃的阿宗面线并未给我留下好印象，稠糊的面线没有什么味道。可泉州的不一样，汤底不稠，面线也稀，但添加的辅料十足，可以添加牡蛎、花蛤、大肠小肠肉类和海鲜等，还可以加豆腐、花菜等蔬菜，再配上油条，算得上一顿丰盛的早餐。

还有，花生酱。在台北时，我很喜欢台大对面的蓝家刈包，用五花肉、酸菜夹荷叶饼，似肉夹馍，但奇妙之处在于肉上面洒着花生粉，呈现出甜咸口感，当时惊叹花生粉还可以这样搭配食物。来到泉州后找到了根源。在泉州，人们爱喝花生汤，吃炸鸡、烤串会配花生粉，吃咸肉粽，肉粽外沾着的那一层酱汁居然也是辣酱和花生酱，对花生的喜欢显露无疑。原来，花生是从海外传入中国，而传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福建，泉州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种植花生的地方。

牛肉羹在泉州小吃里占有一席之地。一座海滨城市，满街遍布牛肉店，而福建省并不以产牛著称。吃牛肉是受历史上到泉州传教、经商的中东阿拉伯人、蒙古人、波斯人的饮食习惯影响，遗留至今。我们慕名去了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好成财牛排馆。这家小店始建于1910年，以牛肉羹、牛排、牛肉丸、牛杂著称，配以咸饭。现今老板的爷爷曾在菲律宾学习厨艺，见识了西洋牛排做法，回国后还是认为全熟的红烧牛排做法最适合泉州人口味。现如今，红烧牛排配少咖喱，是本店的招牌菜。但我最喜欢是牛肉羹和咸饭。牛肉羹里的牛肉是混合地瓜粉搅拌而成，口感QQ，软软滑滑。（想象下珍珠奶茶里的珍珠，牛肉羹里的牛肉颇有牛肉珍珠之感）

如今的老板黄财成和儿子共同经营这家历代相传的牛排店。我们去时，儿子负责收银，老板黄财成在负责收拾桌碗，招呼客人，不时又转过头与儿子耳语。父子俩身处壮硕，腹部挂着的超大号游泳圈是这家百年老店馈赠给他们的“礼物”。一时感慨。像我这种一生追求做游人，领略不同风景的人，很难想象两个重量级的男人日复一日对着牛肉揉搓的生活。一辈子守着一家店。可是，如果没有他们的守，我们这些游人又要到哪里去寻找传统美味？泉州就缺少了这百年老店的一道风景。

© 牛肉羹最重要的步骤就是搅牛肉 （此图来自网络）

在泉州的最后一天，泉州的小吃、美食我们领略的差不多了，就跑去离泉州一小时车程的崇武古城，顺道去了闽台缘博物馆。崇武古城靠近海边，这海是台湾海峡，对面就是台湾。当年的泉州人正是从这里乘船，离开。而在闽台缘博物馆内，一幅巨大的树根画挂在博物馆中央，寓意不言而喻了。我正在看这幅画，发现站在我前面拍照的是上了年纪的三位老人，不知是落叶归根，还是探亲访友，一下令我想到在台湾看《宝岛一村》话剧时，前排坐着的全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本以为是很现代的话剧，忘了那是一个关于盼着归乡却最终在台湾生活下去的故事。

这大概就是我眼中的泉州了，有人守，有人游，才有风景。有人走，有人留，才有故乡。一种和美食并列的滋味。

崇武古城这个地方很神奇，

明明古城墙才是遗址却不收费，

但毫无修复和完善，

意味着你的眼睛随时会飞进大风刮起来的土沙子。

而古城墙下的海边，却建起了一座石雕园，收费40元。

别去！旁边的海可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