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孤岛的鲸

据说,在最遥远的深海,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鲸,只有在人快溺水的时候,才会看到。

冠冕堂皇,灯火通明。
城市中心这家酒店总是繁忙异常,一扇一扇红木门隔着一间一间的故事。

绕过室内的荷园、仕女屏风,两个旗袍美女正如数家珍的给李总和王总介绍着沉重的木桌上半摆满的山珍海味,旗袍美人的小嘴一张一合,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声音,李总乐开了花,脸上的褶子拥挤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假意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顺势把肥厚油腻的汗手放在了旗袍上,旗袍明显晃了一下,但还是迎着笑脸在继续介绍。

我扣了两下门,走了进来。
根本没有人在意是否有人进来,就像没人在意夏天的臭水沟里是否多了一直蚊子幼虫,我走到旗袍身边,拉开了旗袍面前精致的座椅,旗袍转身避让我,也顺势对我一笑,站在了后面,那只肥厚的手也因距离转而向我举起了酒杯,“今天一定要喝好啊!”,这个“喝”字就像是田里拉车快要拉不动的牛狠命的“哞”的那一声。对面的王总镜片底下的眼珠子一转,拍了拍手,招呼两位旗袍出去了,再次落座前,还不忘提醒我,今天这合同成不成,可全得看李总的心情了,我摆出笑脸,扯了扯领带。
仰头,喝酒,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透明的液体流动,穿过光线打出了各种各样的光斑。

当我第九次举头望明月的时候,对面的王总开始拍手叫好,场面似乎热闹非凡,他们自己手里的酒却波澜不惊。
肥腻腻的手握着的杯子在我眼里越来越大,喝到第十三杯的时候,眼皮开始有点重,耳朵听力也渐渐变弱,王总还在起哄似的拍手叫好,我似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我好像慢慢站在了那杯肥手捏着的杯子上,从杯沿往下看,酒像大海一样,漫到天际,三两只海鸥在海风里从耳旁穿过,我似乎听到了鲸在海里的歌声。

据说,在海里很远的地方,是真的有鲸的。我很想去看一看。

还没跳伞的时候,我很开心的说,“咱们去看看吧~”,他们看神经病开心的眼神显得格外宽容。
很快,我们仨,就平稳着陆了,当然,除了现在正在口吐芬芳的这个,他掉了将近一半的血,我在好奇的时候,旁边的小黄似笑非笑,说了句对不起。
原来落点没控制好,老陈从一个高地掉下来了。

不到两分钟,小黄好听的声音传过来,告诉我,你去大仓,我们俩就不去了。
大仓的东西好搜,很快我就拿到了一些还不错的东西,相比他们在集装箱上跳来跳去,我可能更安稳于这里虽然不多但好搜的特点。
在搜莫了大约四分钟后,老陈说,快来我这,有车,咱们走了。
伴随着熟悉的车载音乐,红色的轿车开始飞驰在孤岛上,从某港到某某基地,穿林海,跨平原,当我们抵达某城的时候,老陈熄火停了车,毒圈快缩完了,我们打算等一等,看下一次安全区在哪之后再出发。
小黄和我开始惊诧下一个安全区跟我们现在的距离怎么这么遥远的时候,老陈悄悄的下了车,向一棵两人合抱的树跑去,345方向,也就是说从圈外,刚进来一个点点,老陈老练的打开倍镜,开始瞄准,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那个点点没有丝毫感觉,还在匀速的运动,老陈动手了,他暴起青筋的右手微微一动,“砰!”M24的声音很大,震得我有点耳鸣,甚至一度怀疑点点还在动是我看错了。
但是,没错,点点还在动,老陈骂了一句,直接从树后跳了出来,向着点点开始扫射,小黄和我劝他快走,安全区还很远,可是他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直开枪,终于,扫完一梭子之后,人倒地了,点点和老陈都是。
小黄惊道:有队友!
我高声道:老陈,我来了,你往树后面来点!
小黄占据高地,掏出了自己的八倍镜98K。
在我跑的过程中,耳边子弹的声音显得特别近,有的直接打在了我的三级头上,我停了下来,躲在和老陈相距大概50米左右的另一棵树后,我看了看只剩下一半耐久度的三级头,大脑开始飞速旋转,他刚才只打中了我怕一枪,在接下来的这50米左右的距离,他应该可以打中五抢,我的走位,应该能躲过一枪,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我和老陈都丝血的时候到达他身旁。
我喝了一罐饮料,深呼吸了一口,开始疯狂奔跑,拼命走位,因为如果我倒下了,老陈的生还的希望就很渺茫了,我不能倒在这。砰!枪声划破空气,我的三级头被打飞的瞬间仍然震的我头晕目眩,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把自己唯一的急救包扔给老陈,终于松了口气,意外的发现我自己竟然是满状态,原来,我头晕目眩耳鸣的时候,点点的队友是直接倒地了,小黄的98K,百步穿杨,一枪毙命。

林间的鸟鸣声划破挂满硝烟的空气,遭遇战后的突然的安静让我们仨格外享受。
老陈笑着用右手摸着自己左臂的绷带,在林间的碎阳下,意外的特别好看。

不过,小黄跟我互相给了个眼神,笑出了声。
老陈带头冲锋的样子很帅,可他趴在地上求救的样子也真让我们好笑。

小黄又问,“老陈,怎么就是不走呢?”
老陈摸了摸胳膊上的绷带,若有沉思,胡茬围绕的嘴唇咧了咧,悻悻道,“我不就是气不过!”
退一步,越想越气,打不赢越想打。

经过这一番折腾,只剩下20秒就开始新一轮缩圈了。
我们都没说话,步伐一致的上了车。我看了看左上角,只剩下15个人了,这一圈能否到达安全区至关重要,但安全区距离我们有将近2000米左右的距离,靠我们腿跑过去是不可能的,而红色轿车的油最多只能支撑600米左右了。似乎他们俩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我们在车上缄默着,谁都没有开口,熟悉的车载音乐还在播,不过我们都变了。
这次换成了小黄沿着公路高速飞驰,但油量还是很快就见了底,毒也正式开始缩了,我们喝好饮料,弃车奔跑,很快我们在路边发现了一辆——摩托车,对,没错,两人乘的那种。
我先开口了:“小黄车技好,枪法准,老陈眼力好,装备好,你们俩快走!”然后,我开始扔下自己八倍镜和所有的绷带。
小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突然她说:“你这是干什么,快捡起来!”同时扔下了她自己所有的急救包、绷带。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她特有的嗓音说:“相信我。”眼神很平静,也很坚定。
我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快速捡起所有的东西,摩托车疾驰而过,我也开始奔跑。
一个人的奔跑还是很安静的,尽管我心急如焚。
我在想,为什么森林这么大呢,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迷路了,每一棵树似乎都长的一模一样,我开始疲惫,开始想要放弃了,毒距离我已经不到十米了,我好想放弃。我咬着牙坚持着,可不到两秒,毒就超过我了,我看了眼自己的血量,15秒内,必死无疑。

在我手快要松开的时候,耳边的风声里多了一种摩托车的声音,我来不及确定,就赶快加快了步伐,在我血快红的时候,小黄骑着他的车,急刹停在了我的面前。
她说:“先打个绷带,再用急救包。”
我大吃一惊,多亏小黄在。

我们开始飞驰,速度极快,等我们出了森林,也再一次进了安全区。
阳光格外灿烂,打在草地上折射出绿色的光泽,灌木都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我使劲嗅了嗅,哇的一下,差点吐了出来。

我扶着马路牙子坐了下来。
晚风顺着敞开的领口吹进胸膛,好像挠痒痒一样,我似乎已经被酒精完全麻痹了神经,电话响了,我邻桌的同事打过来的。
我扶着额头按掉、关机。
电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借着假意关心问问我今天的事谈的怎么样,如果真的关心,他也不会把这两位远近闻名的总裁的饭局推给我。

路灯下的影子愈长,然后愈短,愈来愈清晰,好像在告诉我:你喝酒喝胖了,也变得世故了,变得不是那个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想起小黄调皮但也沉稳的心态,想起老陈烟熏的烟嗓,都那么历历在目。

那个周五在孤岛上撇下的急救包似乎就在手边,不过那个曾经拯救我于毒雾的人却早已不在眼前。

老陈说,我曾走过无数片平原,也曾穿过无数片森林,也曾游荡远方,却不曾遇到如此漂亮的摩托,如此明媚的春光。紫微星流过,追赶着时间,只为与你照面。
期待如他所言,如果猛然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你我还都不曾走远。

凉意顺着脖颈沁入心脾。
带着降落伞重回战场的我和老陈开心的像个孩子。
并不是不曾拥有胜利的喜悦,而是幸福彼此还在一起分享胜利的激动。

明天就是周五了,或许我还会因为生活上的种种不堪很难受,很不堪,累的心烦体乏眼涩,但是我还是会选择放下一切包袱,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在你们面前在当两个小时的孩子。
周五上线。或许也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了吧。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们只是为了知道对方是否仍还健在吧。

孤岛的鲸到底存不存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每次都会告诉他俩,这只鲸一定存在。
可能我就是个骗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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