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的幽灵：第三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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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赛场的大巴车里，我想起了刘勇的话。昨晚他与我谈了许久，“想要拿下振华队，势必要变阵，现有战术不足以对付振华。”“你觉得该如何变，从哪里变起？”“从核心变起，中场要加强硬度，展开大范围跑动，我的体力无法支撑全场比赛，应该打替补，而不是当主力使用。”他竟然如此坦然，我颇有些震惊。“你可是想好了？这意味着全队的战术核心发生变化，”“教练，我想好了，上一个勤奋的工兵型中场，拖死振华队的后防，张耀东的体力虽然有过人之处，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只要他出现失误，我们就有机会。”“那么，我就不强求了，成全你的好意。”“谢谢教练！”这声谢谢令我感到震撼。刘勇的私心放下了，多了一份为球队献身的英雄豪情。

       绿茵场上，陆锋射出一记地滚球，王亮反应不及，球擦着右边立柱打入网窝。他们在进行赛前热身。“锋哥，点球技术大有精进哇！”刘勇笑着搭讪，“勇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待会儿还得靠你多传几个好球。”“是啊，勇哥，对方来势汹汹，我这铁将军恐怕把不住大门。”“别说丧气话，上半场全靠你耗死对手，振华的攻势也就三板斧，挺挺肯定能过去。”“就是，勇哥多给几个妙传，咱们顶的过去。”“我今天打替补，你们做好准备，调整一下状态，多的不说，战术保密！”“哦……哦，”“原来如此。”两人讶异的望着他，满脸疑惑。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振华队开球。几经传递，球到了张耀东的脚下，振华队擅长从后卫线发起进攻，张耀东的过顶直长传尤如炮弹一般，这条供给线延伸到右边锋脚下。只见，振华队的右边锋稳稳停下球，迅猛蹬地，霎时如猛虎出笼直切内线。球矢射而出，势大力沉，冲着左上角而去，王亮一个大鹏展翅将球托出底线。振华队发角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禁区里，永安队展开人盯人防守。却不知，大禁区里早已布好埋伏，张耀东突然后插上，来了个狮子甩头，球砸向右下角。所幸的是，王亮注意力集中，站位准确，他侧身扑救，将球抱入怀中。永安队躲过一劫。

       王亮发出球门球，球在左边卫脚下。沿左路趟了几步，发现球路堵塞，遂横向传递。中场接球，短传配合，形成倒三角。接连两次漂亮的团队配合，永安队赢得了满场观众的喝彩。突然，后腰发动反击，企图直传张耀东身后，陆锋迅速前插，却被其死死卡住身位。永安队失去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两队陷入僵局。王亮连续几次的关键扑救，使永安队起死回生。张耀东成功组织后防线，封锁来球线路，陆锋被孤立起来，成了单打独斗。王思泽看的很着急，频频去场边指挥。我安安稳稳的坐在教练席上，掐着时间，心说，上半场快结束了。

       45分钟已毕，两队中场休息。刘勇走近王亮，拍拍他的屁股，以示鼓舞。“发挥真棒，再接再厉！”“还行吧，走了狗屎运，球都是奔我来的，不扑出来对不起球迷。”“勇哥，你不在场上，没人给我传球啊，咋办？”陆锋嚷嚷道，“别冲动，一切听教练指挥。”刘勇心中有数。

       他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该换我上场了，适当变阵，才能破防。”其实，我本有此意，张耀东盯死了陆锋，势必要改变战术，刘勇上去后可以回撤，中后场组织进攻，打无锋阵，以奇兵取胜。

       我答应了他，随即宣布：“刘勇换下陆锋，球队核心后撤，空出锋线位置，压缩中场空间，充分控球，用无锋阵对付敌人的后防。咱们再努力一把，我相信大家一定会胜利！”陆锋撅着嘴，沉默了几分钟，疑惑地说，“无锋阵或许可以破防，但前面的支点怎么办？”“兵战以奇，目的就是闪他一下，”我解释道。“恐怕没闪到，反而让人家占了先机。”“陆锋，一切听教练安排！”刘勇突然大声呵斥道。陆锋不敢吭声了，蹲在长凳上闷头不语。

       下半时，刘勇上场后，永安队果然有了起色。通过核心调度，中场充分跑动拉扯，渐渐打通了球路，封闭的门有了一丝空档。然而，振华队毕竟是强队，绝不会安心被动挨打，他们开始频频压上。有一度时间，中后卫张耀东基本压过了中圈，幸好他们对密集防守也是一筹莫展，两队仿佛陷入了泥沼，拔不出来腿来，各自无法施展轻功，节奏越踢越慢，观众们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猛然，在安寂中产生了变化。振华队大禁区外围一记冷射，可惜没打上力量，被王亮海底捞月牢牢抱在怀里。他大脚开给左边锋，接球后，回做刘勇，继续回做给后腰，传给右后卫，一连串的配合，引得振华队再次整体前压。时机已成，右后卫45度斜长传，刘勇奋力插上，一路狂奔至小禁区。停球，射门，眼看着破门在即，斜刺里杀出一人，张耀东漂亮的铲留球，将球收归己有。速度太快了，刘勇重重摔倒在地，大腿严重扭伤，他几乎不能站立。

        王思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场边，急切地询问道，“还能坚持么？是否需要换人？”刘勇坚定地摇摇头，“换人还不到时候，再等一下。”我没有上前安慰他，我相信他的能力，从未对这位永安队的队长有过丝毫的怀疑。

        时间迅速流逝。扛过振华队的数次进攻，永安队的部分球员有些体力不支。后腰懒得插上了，放松了拼抢；勤奋的中前卫变成了电线杆子，有点儿迈不动腿的意思。惟有刘勇在不停地穿插跑动，笨拙而费劲地甩开大步，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是伤病在发作，他的努力值得所有队员尊敬。

        然而，调整是必须的。第80分钟，换下一名中场，永安队换上一名后卫，我再次加强了防守。振华队连续换下了三名攻击手，虽然张耀东面临着体力透支，但振华队的主教练刘建军并不为意，他认为永安队没有能力进球。这实在是低估了我们的决心。

        转机诞生于最松懈的时刻。永安队的保级似乎无望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无意义的平局。奇迹却出现在第93分钟。平平无常的最后一次角球，张耀东依然是经验老道且凶猛异常。球发出来，他贴身盯防刘勇，二人高高跃起，却不想门将冲了出来，三个家伙撞在一处。黑衣裁判毫不犹豫地吹了哨子，判罚守门员故意撞人犯规，点球。刘勇成功赢得了同情分。

        随后，他艰难地爬起身，向我挥了挥手，示意请求换人。我明白他的心思，自己受伤严重，极有可能罚丢点球，换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罚，真的是能够逆转乾坤。来不及细想，我决定亲自上阵，王思泽讶异地望着我，眼神里透出几分忧疑不决……

        观众们从梦中惊醒，发出阵阵喧嚣，“哦，李劲上场了？”“瘸子上场了？”“我倒挺怀念瘸子以往的比赛，”“瘸子踢点球，搞笑啦，蛮有看头。”刘勇下场的时候，手捂着额头，分明在汩汩流血。我俩对视一眼，激情四溢，斗志在燃烧。

        多少次，我梦回球场，等待着那一刻。眼前的足球化为了奇异的物件，我用猫一般的眼神瞅着它，伺机捕捉。锁定一个区域，尤如雷霆划破苍穹，奋力矢射；又如落叶投入秋风温柔的怀抱，轻轻把握。我等待着，世界静谧，无声无息，我仿佛融入了，化作一片虚无，秋叶回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