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像一本书,茫茫书海,张三荤翻开的,不是畅销书,就是成功学。唯一一本有深度的,是半本瓦尔登湖,后面粘了版本倒着的忏悔录。
这本成功学算是读完了,想象着明天的十万+,张三荤走进了夜深无人的浴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张三荤觉得自己又瘦了一点,苍白了一点,似乎,还有点陌生。
突然他心底压抑忍耐着的不快和痛苦旋转起来,聚集起来,冲破原子间的斥力,融合在了一起。
他似乎又感受到了三岁的时候被弹了鸡鸡的羞耻和疼痛,第一次做爱时的撕裂感,被初恋欺骗时的撕心裂肺,因为网游高考落榜时的窝心,在偏远山村因为看书挨打的委屈,守望大兴安岭的孤独寂寞,在云南云游时的恋恋不舍,在大学眼看自己虚度光阴的无力,在公司忍气吞声,渐渐磨光了棱角,也磨光了热爱。
为了流量,他可以把面前的成功学当成李维的罗马史,每天总是要逼着自己翻书,却从未记住一句完整的话,看到感同身受的句子,就贡献给自己的十万+。
“翻书翻多了,居然变的不认字了。真是可笑。”
他这样想着,心里的聚变似乎平静多了。
打开淋浴,腾腾蒸汽似乎让十二度的北京回了暖。
那片画着海真蓝睡姿的记忆,突然从痛苦之中挣脱出来,像一颗子弹,从肛门飞向了大脑。
物理里面,这个过程叫聚变,不仅能量庞大,而且可控、稳定、安全。
那一瞬间,张三荤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发现能做的只有回味了。
四十度的热水随着张三荤轻轻一扳,变成了十度的冷水,划开他的脊背,冲刷着被垃圾食品、糖精、焦油混杂得恶臭的五脏六腑,原本安逸的海绵体打了个激灵,抬头看看究竟是哪儿来的不测风云,扰了他的清梦。
一片片回忆向大脑奔出,拉着一条坚韧纤细的绳子,伸向那个汇聚的核心。
张三荤被这些回忆打得左右摇摆瑟瑟发抖,几欲跪下。
但是他没有,他慢慢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他笑了起来。
“I deserve this. ”
张三荤哈哈大笑。
随着绳子一条一条被扯断,回忆一片一片盖不住核心的炽热,那些黑的碎片下掩盖着的,是那个可爱的孩子。
他叫张三荤,小学二年级,他的理想是做一个环卫工人,每天用大画笔,在城市里画出那个属于自己的艺术作品,他觉得伟大而光荣。
那时哄堂大笑的声音盖过了所有语文老师的声音,整个楼层,都在听这些笑声上的一堂生动的语文课。
小学五年级,他还继续保持着在厕所拉屎的时候用厕纸写诗的习惯,然后拿给老师看,这是他最感激的老师,他会静静地读完,给他指出哪些地方有不足,用红笔批改。
红笔是神圣的。
那时这个发着光芒的孩子被困在黑色的外壳里,这支红笔,戳开了一个大洞,让他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了美丽的星空。
张三荤心里想哭,脸上在笑。
那一瞬间的温暖,拿着厕纸批改的木老师美丽的笑容,在这些黑色的壳子里被他珍藏到现在。那个小张三荤的右手上,还有木老师戳进来的红笔印下的红色墨水。
张三荤觉得自己空了,没有了十万+的渴望,没有了对李大素的恐惧,对海真蓝的怜惜,对魏二狗的怨恨,都烟消云散,就像成了他画本里的一张张素描。甚至对北京雾霾,他都觉得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活力。
关上水龙头,看着镜子,他发现自己的脸,,并没有他以前觉得的那么丑陋,无非是一个年轻人的样子,有点不对称,有点痘印,有点胡渣,眼睛泛着淡淡的红血丝,发际线还没后退,参差不齐,头发还是黑黑的,瘦削的身上刻着鲜明的棱角。
十几年后,张三荤又一次爱上了自己。
这台支离破碎的老爷车,又安上了V12引擎,准备驰骋狂奔,向着那个炽热的孩子,告诉他。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棒。”
又做出一篇十万+之后,张三荤走进了301医院精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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