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

      “海马”号台风是十月中旬在西太平洋，距离在稗斯麦海的的西北区域形成的台风。风力达到十四级，这意味着相比之前的“暹芭”、“桑达”，“海马”的威力更加强大。有关部门早早的做好的预防的准备，开着执勤的黄色皮卡车，沿街一直播送着消息。保洁人员倾巢而出，把枯萎的树枝全都劈下。平日坐在办公室的官员此时也腆着大肚子出现在巷道里，他们带着亮黄色的安全帽，两只手搭在一起绕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的指挥着。看来这真是个大家伙。

       据传是在明天下午登陆，今天就是难得的好天气。出了一天的太阳，傍晚橘红色的晚霞铺开一片，很是美丽。可天气真是闷热的不行，到了晚上才稍稍有些风。老李此时正在喝酒，坐在一旁的还有老陈以及一个后生。三人坐在一个露天的大排档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像丝毫不把台风当回儿事。

     “车子，挺稳当了？”老李问这后生。

     “早停好了”后生一脸不耐烦“就算停不好，来个什么台风也吹不走。”

      “咦……可别这么说”老陈打断后生“还是得注意，还是得注意啊。你李叔还是稳妥。”

       “哎，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就看看”后生边说，一边把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囫囵吞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吃夜宵的时候，大排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平日喧嚣的夜市，也都把门窗紧闭，准备随时迎战这一场台风。这时候，一个穿着破烂衣衫，趿拉着拖鞋的小孩佝偻着背走了过来。老李给他扔了块肉，又给他倒了杯酒，叮嘱他也坐在一边吃。这是村里的傻佬，爹跑了，他娘也死的早，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疯了。老陈看了看傻佬，叹了口气，又端过去一盘凉菜。

       “也是个命苦的人啊，要不是96年那台风，这傻佬也不会这样。 ”老陈朝嘴里扔进几粒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说。

     “可不是嘛，哎”老李叹了一口气，陷入沉思当中，一时间三人竟然都缄默起来，烘热的天气让人直冒热汗。

    “可不是什么，李叔，我虽然不大，但台风经历不少啊，也没你们说的那样。可别静唬我这后生。”

      “你懂什么”老陈竟然对后生生起气来“96年那次台风，要不是你李叔，还不知道有没有你。没大没小”

       后生被骂，耷拉着耳朵，不敢再多说话。又陷入一阵沉默，风越来越大，路边刚种下的树木已经被吹的摇摆，偶尔来了一阵大风，大排档的招牌也被吹下。见两人不说话，后生也只能顾自喝酒，那傻子在一旁吃的开心。

       “96年啊，我记得好像是阳江，是在阳江登陆”老李点了一支烟，开始说话，似乎这个傻子和这场要来的台风勾起了他的回忆。

      “是阳江，没错”老陈回答。

       “哎，真够快啊，都过了20年了，再也跑不动了，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了。那会儿还年轻，睡到半夜，听到声音有点不对立马就穿起衣服往外跑。”

       “是啊，过的真快。”老陈附和道，接着转过脸，对着后生说：“你李叔啊，二十年前可是了不起，救了我们全村的命啊。要不是他，没准你就活不到今天，我也活不到今天了。96年那次台风虽然距离我们盐州远，来之前也没什么预兆，大家也就没当回事情，沿海人，谁不是在台风中长大。但是到了后半夜，突然下起大暴雨，半夜那虎头山水库溢出来。你李叔当时是村长，冒着雨一家家的把我们都叫醒了。我睡的死，还以为下雨天是什么野兽来躲雨，也没理会。等我醒的时候，水已经漫到我的床沿。我正准备往外走，出了门，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急流把我冲走了。我挂在一根树枝上，洪水就一直拍打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想着这下完蛋了，还年纪轻轻，抱着树枝等死。但你李叔突然就出现了，不知从哪里弄的绳子，一头绑住自己，一头绑住路上的木桩。愣是一步步这移到的身边，把我救了回来。要不是你李叔，我就早就死了。”

      老陈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回忆起往事，让他有些难过。老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我是祖宗造势，捡了条命“。老陈说着，话慢了下来：”但这傻佬他妈，就没这么运气好了。傻佬他爹是个没良心的，孩子才出生就他妈的跑了。他妈也是造孽，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那晚下大雨，发个高烧，动也动不了。结果，活生生的给埋了。哎……”

       “我总是，忘不了傻佬他妈的眼睛”老李突然说起话来，两眼盯着酒杯，因为年龄面部的肉已经松垮，他目光呆滞的继续讲着：“她的眼睛就死死的盯着我，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怨我没能救她。但是，我怎么救的到，石头一下子就滚下来了，然后就只有她半截身子。我真是，用力去拉了，但是就是做不到。傻佬他妈的手指都掐到我的肉里了。”

      老李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开始喝酒，喝了几杯，又低沉着说：“我救不到啊。我有罪。”

      气氛一下坠入谷底，三个人都沉默了，好像在死亡面前，人类除了谦卑无能为力。风更紧了些，不再是一阵阵的吹过来，而是持续不断的涌进盐州。树木随风摇摆，叶子拍打着叶子，发出吓人的尖叫。好像台风要提前登陆了，街道上被风吹的热闹。大排档的老板终究是坐不下去了，催促客人离开。老李，老张和那个后生站起来，各自回家。留下傻佬一个人还蹲在那里，捡些剩饭吃。

      走了好远，老李才疏了一口气。心想：”幸亏傻佬是傻子，他的样子也长的可越来越像自己了。“